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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三生剑,远道先生所铸的第四把剑。

一叶尘梦近,观世态炎凉;三生红叶远,看山河无光。这是我在春秋剑谱上的判词。远道先生并没有给我解释这一句话。他仅仅说我将是一把冷剑,无论世态多么炎凉,山河多么没有生机都不会感叹的剑灵。

可能真是这样,我一直坚信着远道先生的话。

这是生花录,专门记载剑的史册。建木笔果真是一把神器。

那么,我就借这个机会来记几件事吧。能让冷剑感慨万分的事,想必是值得留史的。

一、

远道先生对我说,我是按照破军剑的模样仿铸的,本以为应该是铸成破军剑的仿品,结果阴差阳错铸成了三生剑。

我对这番话是很不服气的,凭什么我是那把破军的仿品,我应该是那把破军的上上品才对!但我心中又知道这是个赌气的想法而已。破军剑,是达奚家族一路流传下来的护族之剑,据说是上古时期的铸剑仙人对达奚家族祖先十分钦佩,于是将自己所锻造的破军、浮光两把剑赠与达奚家族。这可是仙人的剑,远道先生再怎么厉害,也是一个凡人,他铸的剑肯定和仙人的剑有一定差距。

当然,几天后我和破军切磋了一下。我就把不服气抹去了。

那日我和森罗兄长进了地下的铸剑池中,远道先生依旧在旁边的石台上画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图纸。一个人面对着他站着,那人穿着一身轻甲,像是一位刚刚打完仗休息的少年将军。

森罗兄长是一把重剑,走路有较为大的声音。他的脚步声打扰了两位。远道先生估计正是兴头,只是瞥了我俩一眼就继续画图。那人转身看着我们。他居然长得和我一样!我惊了,看着他,再看了看我自己。除了我们的发型与衣饰,我竟然找不出一丝与他不同的地方。不用说,这人就是破军——大名鼎鼎的文韬武略之剑。

破军似乎也讶异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他淡淡笑道:“破军,见过森罗和三生。”

我和森罗兄长回了礼。

我清楚地记得我当时放出剑气试了他一下,他也毫不客气地给了我剑气的一击。就这么一来一往之间,我知道了他重伤初愈。,轻甲遮蔽得很好。我也知道了我不可能超越他,成为他的上品。我可以与他实力持平,最多稍微好他一点儿。

之后不久,我就被带去了央家。与破军的见面本来就少,他很多时候都在养伤,我都没见过他生龙猛虎的样子,他怎么这么容易受重伤?现在我和他见面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幸运的是,我在这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中曾经与大概痊愈的他交手,那可真是酣畅淋漓。

那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午后,我那时的剑主央未琅正在后院赏枫。央家后院种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枫树。

忽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远道先生提了一篮挑了芯的莲子过来赠与央未琅。央未琅接了那篮莲子并且邀远道先生进屋坐坐。远道先生也不客气,进屋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就直抒来意。他想让三生剑灵和破军剑灵比试比试,让他瞧瞧。毕竟他那篮莲子挑芯很麻烦的,不能白给。

我听到这儿,兴奋到不行。之后远道先生与央未琅说了啥我也不甚在意。我脑子里只想着和他就这干上一整个下午的架。估计破军心中也是如我一样,他兴奋得嘴角微微发颤。

这次,这次我终于看到了他接近鼎盛的样子:他身着一件古朴的铠甲,提着剑随手一插都是威风凛凛的样子。

我俩打得很畅快。因为这次我们实力相当,所以我也没有留什么余力,尽力一战就是。他亦是如此。

远道先生极为满意地频频点头,就连央未琅也难得两眼发光。

最后一式,我削去他的发冠,他切断了我的发绳。

我们就像孪生兄弟一般,没有不同了。

我躺在地上仰天大笑,大呼“痛快”。他坐在不远处,也笑说“爽快”。

二、

岁月在我面前打了个盹就马上溜走了。

一眨眼,远道先生的儿子达奚穆加冠了,远道先生去世了。一眨眼,央未琅的双生子加冠了,弟弟央九月离家了,央三秋成为了央家新的家主。

我不明白央家每代只留一个人的规矩,我也不明白央家所带领的赤色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抹去原来姓氏改姓央,赤色到底是干什么的?我只知道我是赤色首锋。只要我在场,任何赤色将领都要听令于我的剑主。我记得达奚穆是和赤色齐名的玄色军团的统领,那为什么破军不是玄色军团的首锋?

现在这个世间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比如央三秋授予三生剑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了自己父亲并且把自己舌头割掉,然后救治他的人是一位名叫秋九月的医者。比如说达奚穆带着忘川剑打败了带着峥嵘剑的魏汗青,灭了定居在纆溯的达奚家族,结束了纆溯的历史。又比如在灭族时,达奚穆弟弟达奚承消灭了浮世剑剑灵——远道先生……

是我太迟钝了?还是时间走得更快了?我的所谓弹指一挥间,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达奚穆和央三秋这两个人就像很早之前森罗兄长在远道先生府邸中种下的双生莲一样,同时达到辉煌同时没落。辉煌的日子说变就变,之后上天更是把时间的缰绳收紧了。

昭厉帝登基之后,他为了使央三秋完全臣服于他,不惜下血本派人暗中偷走我的剑身,拿着我的剑身去诱捕了秋九月。他早就知道秋九月是央三秋的弟弟央九月,所以他把秋九月杀了,割下秋九月的头颅把央三秋逼上他那条驶向深渊的小船。

我曾设想过无数种世态炎凉的画面,却没有想过竟是如此炽痛与凉薄。至此之后,秋九月的头颅一直一直悬挂在央三秋心上。央三秋每次从梦中惊醒,都抱着三生剑一遍又一遍的低声呼唤弟弟的名字。无论是“央九月”还是“秋九月”,听得都让我揪心。

祸不单行,隔了没多久达奚穆被有心人扒出“通敌叛国”的罪据。因为功过相抵,他被处以膑刑,永远居人之下。我怎么都想不出来达奚穆这么正直之人怎么会“通敌叛国”。后来远道先生的另外一把剑黄泉赐予央家。我去问黄泉,黄泉亦是义愤填膺,并说这件事很大,明明刑部劝谏皇帝需要慎重考虑,但这是皇帝执意如此,刑部也无计可施。

这到底怎么了?昭厉帝疯了吗?我想知道真相。但我仅仅是一把剑,除了少数人可以见到剑灵。

我只是一把冷剑。

央三秋在昭厉帝的暗令下干了很多很多违背良心甚至是伤天害理的事,但在央九月的头颅下,都变成心上的伤疤随着时间淡去。但这场大火烧掉了央九月的头颅,烧毁了央三秋的夜眠。

他亲自放火,烧了达奚府邸,成为洛水天变的始作俑者。

我看着他痴痴地跪在府邸对岸一处隐蔽点,左手捂着眼睛。

他的身体面对着府邸,却不忍去看。他长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想这算什么玩意?这个世间对他太过残忍了吧?

之后的央三秋,如同一具活尸般行动,彻夜不眠。他无惧伤痛,杀人毫不留情。

一日他浴血而归。后院的枫树因为疏于打理被虫蛀成空心,在他面前突然倒下。他迟钝的拿着三生剑的剑鞘一遍又一遍地砸着树干。估计是想敲出虫子吧。但不知怎么回事,虫子一点反应也没有。后来他一看,虫子早就离开了。

唉,这就是炎凉无常的感觉吗?

三、

世间的灵力突然增强,许多平日我不曾见过的灵物都纷纷化成人。剑灵也受惠于这暴涨的灵气,本来可以见到剑灵的人除了铸剑师就只有开过灵眼的人,现在凡是修习过武功的人,都可以见到剑灵。

我第一次显形是在央三秋杀光一个山庄的人之后。他那时累得不行,但他握剑的手依旧不停歇的挥舞。他看到我时,那双如死水般昏暗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光。我趁他那一刹分神,一个手刃劈晕了他。他着实太累了,若是平时,怎么会被人轻易偷袭。

我扶着他靠着一根残柱休息,他这也姑且算是睡了一觉。

远道先生说,殴打剑主是会遭雷劈的,可我在央三秋身边等了一个晚上,都没有听见一声雷鸣。是上天终于怜悯了一回?还是远道先生的话有时也不能太过相信?

央三秋对于我的出现比破军表现得更淡定,仿佛他早有预料一样。只是有那一刻我觉得他出剑的速度变慢了,只是有那一晚我觉得他也睡着了。

他甚至搞回了一棵幼小的枫树,栽回了老树坑中。

他已经很老了,大约已经过了两百来年吧。和他同龄的人都去世了,但他依旧活着,依旧是临昭国最锋利的暗刃。

我俩鲜少交流。他不能说话,我也不知道从何开口。所以我俩通常都是我看着他杀人,他看着我埋尸。黄泉说我俩就像那种老夫老妻似的无需交流,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要干什么。

……黄泉那个小子要不是森罗兄长和碧落他们一路“宠溺”到大,怎么会这么天真?

枫树一天天长大了,虽然比起原来那棵还有很大差距,但也终会长成那样。

过于充盈的天地灵气对于人来说并不是件好事,有些地方的人被灵气侵染,扭曲原来的人样,如野兽般渴求着过路人的血肉。央三秋忽然又忙了起来。用非人对付非人,还真是“门当户对”。

那日他在摧毁一个小山村。他心情似乎不错,我的剑身在他手中徐徐挥开,不急不慢一点一点地杀人。我跟在他后面也很悠闲,拿着铲子一个一个埋着尸体。

突然有两道极为相似的剑光从村民背后射出。央三秋缓缓偏头,避开两道剑光。他的眼中又一次出现了那点光。倏忽间他挥出一招,将剩下的村民全部从腰间撕扯开。我很久没见他如此有精神。

两位少年出现倒下的村民之后,应该就是他俩出的剑。

巧得很,这俩也长的很像。我以为又是类似我和破军这样的剑灵,结果这俩走过来,年长的开口了:“两位前辈好,我叫何晏,他叫盖清。多谢前辈出手相助。”盖清躲在何晏之后,羞涩地抱拳。

央三秋看了这俩一眼,就抱着三生剑望天。我解释道:“他是哑巴,我来讲吧。我是三生剑剑灵,叫我三生就好。为何你们会跑到这里?”

他俩明显被震惊了。两人缓缓对视了一眼才一同跟我说:“你就是赤色首锋三生剑?”

“是我。”

“太好了!”何晏十分高兴地说,“我们想去见见赤色军团的首领。我们娘亲临走时都给了一块形状相同的枫叶形暖玉。我听说赤色军团首领央家家纹与这两块玉很像,于是我就带着盖清一起前往洛水城,打算找那位首领问个清楚。太好了!您可不可拿着玉去那位首领面前引见我们?”

说吧,何晏和盖清就从怀中掏出那块玉。

“你们太无知了点。试问这世上还有谁配带着赤色首锋三生剑灵出门?”

我看着央三秋,央三秋瞥都没瞥那块玉就给他们递了一支写着黑色“赤”字的纸签。他俩看了纸签之后大喜过望,一同随着央三秋回到央家——那张纸签上写着玉代表一次投奔机会,他是赤色首领央三秋,从今以后是他俩师父。

之后进门我没太了解,毕竟央三秋杀了人就跑,我还有一堆尸体要埋。我回去已经是深夜,两个小孩已经睡下了。央三秋在后院枫树上拿着一把很旧很旧,似乎是久远之前无意间留下的枫叶。

我仰着头问他:“你在做什么?”

他并没有回答我,只是将手中捏着的那一把枫叶全数洒下。

强大如他,其实早就在他们出招时就知道这两人的身份:他们是央九月的后代,当年疯传回骸鬼手秋九月娶了两位女豪是真的。

那个玉央三秋太过熟悉了,光是听描述的形状他就坚定了收徒的决心。

他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这次年老的飘零许久的枫叶终于可以落在大地上,化作新枫树的肥料。

四、

两个小孩不久就改了名字,何晏叫央海晏,盖清叫央天清。我曾经讥讽央三秋:“你多大个人了居然还对这个世间充满期待,认为现在还可以有太平之时?”

央三秋并没有回答我,他只是提醒我不要告诉他们最真实的身世。央三秋一直到死都只是那两个小孩的师父,从来不提那块玉。

我记得那块玉是央未琅托远道先生雕刻的,花了两筐央未琅不舍得吃的柿子。那玉是央三秋和央九月的护身符。央九月离家那天,央三秋把他自己的玉塞给了央九月。

这两块玉可算是回家了。

央三秋死了。在央海晏和央天清都及冠后的某一个没有星辰没有皓月的夜晚,央三秋用一把玉刀悄悄咽了气。他临死前作了两个名字的口型,一个是“九月”,一个是“达奚穆”。

我轻轻把他抱到一张草席上,让黄泉叫醒了央海晏,央天清。

就地焚化。这是他的第一个遗嘱。

央海晏和央天清共同作为赤色首领,共掌三生剑。这是他的第二个遗嘱。

赤色第一次出现两位首领。不过央天清略不自信且不喜用剑,所以三生剑一般在央海晏手里。

央海晏像极了年轻时的央三秋,但他比央三秋更加平易近人。难怪大家会说央海晏迟早会超过央三秋。但我认为不大可能。央海晏和央天清太心善,无法做到像央三秋那样绝情无情。若是像央三秋,那怎么会马上就跟一个第一次相见的武功高强的前辈走了呢?即使这个前辈是所谓的赤色首领。

央海晏拿起三生剑不过半年,就碰上了华月大灾。他与央天清依照季晴的命令分道而行。央海晏统领留在临昭的玄色,央天清领导着前往言骞的赤色。

那日大火漫天,央海晏正在一座刚刚爆炸过得小城中全力搜救幸存百姓。当他走进一座尚未倒塌的小屋时,迎面撞上了一个恶魔。

那个恶魔衣衫褴褛,手里举着一把火。他的身后是十几二十个用浸了油的麻绳捆在一起的幼童。

恶魔速度很快,央海晏发出的所有赤色纸签都被他轻易挡下。他低低地笑了:“你是来救他们的吧。现在你可以扭头就走,我烧死了他们就离开,我们当做无事发生那样。反正这些都是孤儿,没有人会在意他们。你救了还会丧命,不是吗?”

很久很久没有泛起来的绝望感涌上心头。他很强,我和央海晏勉强可以一战。但救下那些幼童,难度很大。不救,又不是央海晏的作风。

就好像当初央三秋面对拿着央九月作为要挟不断得寸进尺的昭厉帝那样绝望。

似乎只有一条退路可以走。

“做好决定了吗?时间可不等你啊。三——二——”

但央海晏不走那条路,他依旧坚持他的原路。

“你救人我拖住他。”我和他尽全力迅速冲了过去。

“哈哈哈哈早就知道你们会这样!”恶魔另一只手掏出藏在后面的一把斧头,抡起斧头在央海晏的背上开了道深深的血口。

“央海晏!”我回头分了神,那个恶魔把手中火把一扔,用斧头劈碎了早就准备在一旁的油缸,火一下子冲上云霄把我和他和幼童们分开。

“……快去救人……”我急忙越过火墙,扯着幼童的油绳从后院跑出去,把他们交给最近的赤色将领就折回小屋。

幼童很幸运,他们那里有个水沟,火并没有烧过去。

但央海晏并不幸运。我动作已经很快了,但赶不上他死亡的速度。

我将奄奄一息的他护在怀里,扑灭他身上的火,用我身躯挡住不断掉下来的残木块。

他勉强睁开眼睛,对我说:“三生,你快走吧……你会死的……”

“屁话。我好得很。”掉下来的木块带着烈火烧坏了我的剑脊。我的确不知伤痛,甚至不惧死亡。

我将我的大部分力量让渡给央海晏,他微微好转,但依然不容乐观。

“告诉小清,他叫秋九月,让我替我阻止秋九月继续作恶……让小清保护好赤色,秋九月说——要杀遍天下姓央的……咳——”

一大滩黑血喷在我脸上。斧头上有毒!我的让渡反而加快蔓延。

“停手吧三生。我走了……”

房屋彻底坍塌,我重伤不支,归于剑身。

黄泉在一个时辰后带着另外一支赤色部队匆匆赶来,将我送回洛水。

之后醒来,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破军那张臭脸。

现在想来,央三秋当时的提醒,真是远虑。

山河尽乱,我看不见一点光芒。我疑惑,央三秋的美好希望,会实现吗?

结、

央天清回来了。他在李吴妄等人的鼓励下变得不再胆怯懦弱。他成为了“央海晏”,或者说他超越了“央海晏”。

他在萧山城面对同样的绝境时,直接舍命一扑。趁着秋九月洋洋得意时用三生剑和黄泉剑逼停了秋九月的算盘。这场对决打得很艰难,秋九月死了,央天清也重伤。

幸好我没有说出秋九月真实身份,让央天清没有一丝忧虑。也幸好他失去记忆重做盖清。

这场令人唏嘘不已的悲剧终于停止了。

最后花杀一战,我作为守方参与对决。这场对决也很惨烈,破军浮光被迫归一了,我算是里面的“轻伤”。

有一次见到号称“梦境之剑”的忘乡剑剑灵,和他聊了一会儿。他告诉我,央三秋的长生是因为有个梦魔爱上了他,他把人家杀了。那份爱意化成了诅咒——央三秋要杀了四千人才能死亡,第四千个人必须用玉制的剑杀死,用他的魂魄献祭天地。

好了,到此为止吧。我可是冷剑,等看到央三秋的美梦化为现实,我再记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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