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回光返照(1 / 1)

小石头道：“这世界上有平凡的生活吗？求上则居中，求中则居下，求下你连活路都没有。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小子两世的记忆也弄不明白吗？”

白小河道：“我不需要明白，我只要明明白白地过完这一辈子。”

小石头道：“我看你几辈子都没活明白，这一辈子！你有这一辈子吗？你到时候媳妇都娶不上，这一辈子就到头了。”

“媳妇？凤儿，凤儿…………你在哪里啊？凤儿，对不起！对不起！”白小河喃喃自语道。

小石头急忙道：“对了，对了，还有那个小姑娘，你不想去找他吗？”

白小河道：“不想了，她肯定会过得很好的，她肯定会过得很幸福的。”

“过得个屁，你这个臭小子，她当时和你一起死了。”小石头骂道。

白小河大惊道：“怎么可能？你肯定是骗我！”

小石头道：“我骗你做什么？你自爆之后，她也接着自爆了，和你一起死了。”

白小河苦笑道：“死了就死了吧！我们生不能在一起，也算是死在一起了！凤儿，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欠你的…………”

小石头苦笑道：“呃！你跟你那无赖老爹什么都不像，这一点倒挺像的。”

白小河…………

小石头接着道：“你死了之后，后来你娘就疯了，而且还是那种治不好的，你不想去救她吗？她也是个苦命的人，只有你能救他！”

白小河道：“这样岂不是更好？这样她会活得更快乐！让她忘记了一切，忘记仇恨，忘记报仇，也忘记我！”

小石头…………

白小河问道：“我感觉我的样子和我上辈子这个时候的样子一模一样，怎么会这样？”

小石头道：“你现在的娘根本就不会生孩子，所以你并非是她亲生的，当然不会像他们。”

白小河道：“怎么会这样？这又是怎么做到的？”

小石头道：“我怎么知道？那个死老头神通广大的很，有什么他做不到的？想知道你就努力修炼，到时见到那个死老头问他。最好是和你无赖老爹一样，拔了那死老头的胡子。”

白小河…………

小石头继续道：“对了，那个死老头说起来也是曾祖父呢！你不想去见见他？”

白小河道：“我就是我娘亲生，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管，她认我做儿子，我也认她这个娘。我肯定给她养老送终，她就是我亲娘。”

小石头…………

两个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晌午了，这五年来他们一直是这样的。这也就是村里人说他会自言自语的原因了，聊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题。

这可苦了小石头了，劝了五年，求了五年，也骂了五年，更加是恨了五年。可这五年来，无论他怎么劝，怎么骂，怎么求，都没有用。

小石头骂道：“你就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呃，不，你不如一块石头！”

白小河站起身来，将他安装的黄鳝钩一个一个地提了起来。每根丝线上都吊着一条半斤左右的黄鳝，十几条黄鳝，一个五岁的孩子提起来还有点吃力。

小石头惊讶地叫道：“你这个臭小子，上辈子学了不少手艺啊！这个，你那个无赖老爹他就不会。不过也是，你那无赖老爹除了喝酒啥都不会。”

白小河…………

白小河吃力地提着十几条黄鳝，一颠一波地往回走。他没有再理会小石头，他只想早点回去给他娘煮黄鳝汤，补一补身子。

当他推开虚掩的大门时，白小河大吃了一惊，他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那就是他娘正在喂鸡。

一个长年卧病在床的人，突然可以下床，站起来，还能喂鸡，那当然不可思议。

白小河惊讶地叫道：“娘，你…………你好啦？”

白小月笑道：“我也不知道，我今天突然感觉有力气了，精神也很好，我就能下床了。”

白小河心中闪过一丝痛楚，轻声地说道：“娘，你还是回床上去，躺着休息一会儿，这些活我可以干得来。”

白小月笑道：“没事的，小河，这几年苦了你了！像你这么大的小孩，人家都是天天在玩乐，是娘对不起你。哎呀，小河，你真厉害，竟然钓到了这么多条黄鳝。”

白小河道：“娘，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来给你煮黄鳝汤，补一补身子，赶明儿说不定就好了。”

白小月道：“这黄鳝活蹦乱跳的，你肯定还没办法对付它，让娘来吧！”

白小河道：“没事的，娘，我对付它的办法多的去了。我先用水煮它一下，然后再清理。”

白小河一个人在厨房处理黄鳝，心中却无比的痛苦！

他问道：“前辈，你能救我娘吗？”

小石头道：“我也没有办法，如果你是有修为的，或许还可以。”

白小河道：“只要你能救我娘，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小石头道：“没有用的，你娘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你又没有半点修为，你娘也没有半点修为，这就是凡人的命，只能认命。这就是普通人的命运，认命是唯一的归宿。”

白小河没有再说话，默默地在煮着他的黄鳝，做着他的黄鳝汤。

小石头道：“其实我还有很多典籍，还有医书和丹典。你只要学了，你娘都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你小子怎么就这么固执？”

白小河道：“那些医书和丹典，我学了之后，以后可以救村里的其他人吗？”

小石头道：“当然可以，你只要学会了，只要还有一口气，你就可以将他救活。”

白小河道：“那我学，我学那些医书和丹典。”

小石头苦笑道：“呃！这点你和你的无赖老爹也很像，唉…………”

白小河道：“什么很像？”

小石头道：“心地善良，心存善念。不过又有一点不同，你那是小善，你那无赖老爹那是大善。你想救人，而你那无赖老爹却是想救天下。”

白小河道：“这有什么不同吗？”

小石头道：“当然不同，凭你个人你能救多少人？”

白小河道：“这个…………我尽力而为吧！”

小石头道：“但你那无赖老爹却不同，他胸怀天下，他要救的是天下人，而不是个人。”

白小河很快就将黄鳝汤做好了，他大叫道：“娘，汤做好了，我给你盛一碗，你别忙活了，等一下我来做。”

白小月今天很高兴，因为她终于病好了。两个儿子又都是那么听话，那么懂事。虽然第一个儿子不见了，但是上天垂怜她，又给了她一个听话的孩子。

想着今后，一家子快乐的日子她会心地笑了。她也觉得她的脾气应该改一改了，这么多年来，她对老二确实是亏欠了太多。

白小河带着灿烂的笑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黄鳝汤，跨过了前堂的门槛，走入了后堂，叫道：“娘，你坐回床上去，我来喂给你吃。”

白小月笑道：“我儿真乖，真懂事，不用了，娘今天精神很好…………”白小月话还没说完，脚下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她用力地扶住了衣柜，喃喃自语地道：“怎么又感觉有点头晕，使不上劲了！”

白小河强忍住痛苦的表情，安慰道：“娘，你还是躺到床上去休息一会儿，休息一下就好了。”

白小月艰难地爬到床上，斜靠在床栏上。白小河一口一口地给他娘喂着黄善汤，瞳孔却不断的收缩。因为他娘的脸色渐渐地变得惨白，眼睛慢慢地变得无神。

白小河强忍住心中的悲痛，微笑着道：“娘，多喝点，多喝点明天就好了。娘，不要怕，你的病明天肯定就好了。

娘明天就可以带着小河去挖野菜，带着小河去种菜，以后我们再也不吃野菜了。小河以后天天钓鱼给你吃，陪娘和爹一辈子，到老！”

白小月轻吟的道：“小河，天是不是黑了？我怎么越来越看不见了！”

“是的，娘，天都已经黑了，你肯定看不见的，我也看不见。”白小河哽咽着道。

小石头…………

白小月道：“小河，我看到了你外公和你外婆了，他们在向我招手。”

白小河哽咽得道：“娘，我们不理他们，娘喝汤。”

白小月轻声地叫道：“爹，娘，你们怎么来了？小河，你外公和你外婆他们怎么不理我？”

白小河哽咽着道：“他们不理你就对了，我们也不理他们…………”

白小月幽幽的道：“我曾经听你外婆说过，她说如果一个人看到了去世的人，那么这个人也快要死了。”

白小河哭道：“不是的，娘，不是这样的，娘。外婆老了，她胡言乱语…………”

白小月呢喃着道：“小河，你外公外婆都来了，我看我也是马上要走了。小河是我的好儿子，大河也是我的好儿子。

小河，你能不能答应娘，如果有机会，一定寻找到你大哥。两兄弟相亲相爱，好好的过日子。”

白小河道：“好的，娘，我答应娘。娘快快好起来，到时我带着娘一起去找大哥，还有爹，我们一家人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

可是接下来，白小月没有再回答他，她的眼皮慢慢的合上，脸上带着一丝灿烂的微笑。

“娘，你不要睡…………娘，你快醒醒…………娘，你千万不要睡过去…………娘…………”白小河拉着他娘手，不停地摇晃，大叫了起来。

白小月的脸上依然带着了恬静的笑容，僵硬得却没有了任何表情。她终于安详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她是带着笑容离开的。

白小河抱着肚子，蹲在了床沿边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小石头道：“想哭就哭吧！大声地哭出来，你还是个小孩子，没有必要忍着。”

哇…………哇…………哇…………惊天动地的哭声响彻了整个白山村。

小石头都从来没想到，一个从来都不哭的孩子，第一次哭，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声音！难道他这辈子的痛苦，不，还有上辈子的痛苦，在这一次都发泄了出来吗！

哭声很大，哭声惊动了左邻右舍，也惊动了附近的七大姑八大姨。

附近的人都跑了过来，他们都看到了一个从来不哭的孩子，连出生时都没有哭一声的孩子，怎么今天哭得这么伤心！

天已近黄昏，白小河哭红了夕阳，同时也哭红了他的眼睛。七大姑八大姨都纷纷在议论着，议论着这个苦命的孩子，议论着这个苦命的家庭。

天渐渐黑了，村长白大山老态龙钟，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他今年已经一百零六岁了，他是村里面最受人尊敬的一位老人。

白大山右手的拐杖不停地跺地，悲鸣地叫道：“多么善良的一家子，多么懂事的孩子。孩子，不要哭了，你娘的病本来就没得治的，能撑到今天已经是奇迹了。你还有爹，还有白山村，还有你白爷爷。”

白小河没有止住哭声，越哭越伤心，越哭声音越大，他心中的悲伤太多太多了。他本来以为有一个美好的家庭，以为能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辈子。

没有争斗，没有杀戮，没有报仇。

他一直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平淡，很舒坦。但是他却没想到，处在不同层次的人，有不同层次的痛苦。

就在这个时候，村外一大批人走了过来，是猎杀妖兽的村民回来了。

白小河不知道怎么去跟他爹交差，他爹走时他答应过他爹的，要好好地照顾他娘。可是他却永远想不到，他根本就不需要交差，因为他爹再也听不到了。

回来的一大批的人中，有人抬着一头妖兽，还背回来一个人，一个僵硬的人。白老二的脑袋，紧紧的耷拉在一个壮汉的肩膀上，双脚已经僵硬，自动伸直了。

白小河看着壮汉痛苦的表情，看着那个耷拉的脑袋，看着那个惨白的面容，看着那双不能在弯曲的脚。

他什么都明白了，他爹也离他而去了。

白小河跨过中堂的门槛，他没有力气再慢一步了，他直接跪了下来，弯下腰痛声地大哭了起来。

白山村的人都沉默了，围观的人都在默默地流泪。老村长一百多岁了，也流下了两颗老泪。

壮汉将白老二僵硬的尸体，放在了前堂的竹床上，白老二就这么静静地躺着。

白大山沙哑的声音叫道：“三天后将他们两个人葬在一起，还有，这头猎回来的妖兽一起葬了吧！丧事不能成双，我们也不能犯这个忌讳。”

旁边的另一个老人道：“白老哥，这孩子才五岁，今后咋办？”

白大山慢慢地蹲下身，擦干了白小河的泪水，轻声的道：“孩子，乖，不哭！我们回家，跟你白爷爷回家。以后你白爷爷的家，就是你的家。”

但是白小河的膝盖，好像被钉在了地上一样，他爬不起来。

白大山大叫道：“君竹，你把你弟背回家！”

白小河停止了哭声，哽咽着道：“白爷爷，我要陪着我爹和我娘。”

白大山叹了一口气道：“好的，孩子，白爷爷和你一起陪着他们。”

屋里点亮了灵烛，白小河和白大山两人就静静的坐在了前堂。村里的其他人，都开始忙活着布置灵堂和三天后的丧事。

白小河看着迎风摇曳的蜡烛，哽咽地道：“白爷爷，我要去找我大哥，这是我娘临终的夙愿。”

白大山苦笑道：“前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河，后面是延绵不绝的大山。别说你一个五岁的小孩，就是一个成年人也无法走出去。

我们白山村就被这条大河，和后面的大山紧紧的怀抱着，祖祖辈辈也没有人真正的出去过。你大哥…………”他没有再说下去，他知道这个时候说这话也不太适合。

白小河却道：“白爷爷，我娘说她感觉得到，我大哥还活着，我相信我娘。我大哥现在是这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我想去找他。”

白大山道：“孩子，你还有白爷爷，白爷爷也是你的亲人，白山村的人都是你的亲人。”

白小河道：“我知道，但我还是想去找我大哥。”

白大山道：“孩子，等你长大后再说吧！”

白小河道：“白爷爷，我们白山村就从来没有人走出去过吗？”

白大山道：“我爹曾经划船到过对面的悬崖峭壁，后来又退了回来，他说过不去。其他的，我还真没听说有人出去过。”

白小河道：“白爷爷，为什么后山的妖兽，从来没有攻击过白山村？”

白大山道：“这个…………这个…………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小石头…………

三天之后，后山的坟场就多了三个新的土堆，两个大的，一个小的。大的自然是白老二和白小月的了，小的就是那头妖兽。

白小河被白大山领回了家，白大山道：“君竹，以后你就带着你弟，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白君竹道：“好的，爷爷，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白君竹是白大山的孙子，最小的一个孙子，今年十五岁了。黝黑的皮肤，有神的眼神，健壮的肌肉，身高和一个大人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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