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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之上。

君不白连出三剑试探,长剑皆沉入湖中不见踪迹。湖中铜镜折光渐衰,镜玄阁中人不断浮出水面。

谢湖生一旁握拳问道:“你要走还是要留。”

“身后便是苏州城,走不得。”君不白回身望向苏州城,决然回道。湖底那位当真醒来,掀翻仙岛,太湖之水涌入城中,苏州城有一城百姓,不能放任不管,何况天下楼也在其中,身为楼主,更加走不得。

谢湖生提醒道:“湖底那东西应该入了长生境,留下可能会送命。”

君不白惨笑道:“那也走不得,若被我娘知道,回去会打断我两条腿的。”

谢湖生目光投向太湖,握拳,霜风吹动身上青衫,陪笑道:“看来苏前辈比湖底那位更可怕。”

君不白捏出刀意,无形刀甲覆身,揭短补充道:“我爹这些年在五味林除了劈柴就是烧火,我师父还得御剑取水给她的菜园子浇水,你觉得呢?”

“让两个长生境高手打下手,不愧是苏前辈。”如此豪情,谢湖生更加折服。

君不白又幻数十柄长剑立于身前,“你呢,为何要留下,无我境来去自如,离开不是在你一念之间。”

谢湖生目光转向岛中腹地,那里有炊烟人家。

若事先知晓镜玄阁视为珍宝之物的通天古镜是为安抚湖底那东西,断不会一拳轰塌古镜基座,“祸不及家人,镜玄阁的人做错事,不可饶恕,但岛中有老幼妇孺,不能因为我的莽撞而葬送。”

二人年纪相仿,谢湖生的品性,深得君不白欣赏,有意此事之后,与他推杯换盏,好好结交一番,豪爽道:“今日此事了结后,请你去天下楼三层楼喝酒如何,不醉不归。”

谢湖生心直口快道:“刚在你天下楼坏了规矩,就去喝酒,我怕不能活着走出来。”

兴起时,忘了天下楼那档子事,君不白一笑带过,“那就三日后,太湖一战,不论输赢,事后你我在这岸边饮酒。”

“张家酒坊的仙人醉不错,记得多带几坛。”湖底异动频频,谢湖生拉开拳架,一步洞庭,步入湖心深处。

君不白御剑去追,远处镜玄阁轰然倒塌,瞥去一眼,守湖老者与隋定风沿湖岸动起武来。

那二人怎会大打出手,还未想清缘由,谢湖生已在湖底轰出一拳。

湖底寒风骤起,太湖之水喧腾不已。

君不白刀甲护身,俯冲而下,身前数十柄长剑破风而行,刺入湖底。

“小心。”谢湖生一步洞庭闪出湖心,提起君不白,踏向半空。

霜结成冰的太湖之水被一声嘶吼震碎,惊涛拍岸,卷起湖底泥沙。

于半空站稳身形,谢湖生神色凝重,“那东西吃了我一拳,一点伤都没擦出来,有些棘手。”

说话间,君不白落入湖底的数十柄长剑从湖底折返,朝二人刺去。

君不白剑指一横,撇开长剑,衣袖带风。

一团水线从湖底射出,君不白捏刀意去挡,水线化成无数水滴,错开刀意飞刺而来。

谢湖生递出一拳,水珠蒸腾不见,“湖底那个生了心智,不好对付。”

太湖之水暗影浮动,君不白捏出十丈刀意,扭头问道:“若我用刀意劈开太湖,让他显露身形,你再全力递出一拳如何。”

谢湖生捏拳回应,“可以一试。”

刀甲悉数渡向左手,与掌心凝于十丈,刀意纵横,君不白抬手,斩落一刀。海岸练刀数日,能抽刀断海,亦可抽刀斩湖。

十丈刀意垂落,太湖之水裂开,能见湖底泥沙浮藻。

灵物身躯在淤泥中浮出,瞳眸含光,身形庞然,二人只见冰山一角。

无洞庭之水阻碍,谢湖生一步洞庭,闪去瞳眸处,递出一拳横行无忌,那灵物身负太湖仙岛,动弹不得,被拳风霜结。

谢湖生闪回半空,太湖之水合二为一,暂归平静,“镜玄阁中人依岛而居多年,应该有法子能安抚那东西。”

君不白指向倒入山林的镜玄阁,“镜玄阁已毁,估计你我得去岛中一趟,那里有族中老人可问。”

“你我速去速回。”谢湖生一步洞庭,已在八百里之外。

君不白御剑追去。

太湖仙岛腹地,有田地鱼塘,村落无数

一家鱼塘前,房子临水建造,在鱼塘上空伸出半截空地,用几根柱子撑起。

鱼塘种着荷花,这个时节,花开正旺,早有蜻蜓立在上头。

鱼塘上,约莫四五岁年纪,绑着麻花辫的小丫头满头大汗跑出屋子,脱去鞋袜,伸出细嫩脚丫子在鱼塘中玩水,几条红鲤游过她脚心,小丫头咯咯地笑着,换牙的年纪,嘴中还缺几颗新牙没长出来。

鱼塘有风,浮动莲池。小丫头俯身从鱼塘掐下一个莲蓬,熟练掏出莲子,用手磕开果肉,放进嘴中。新鲜莲子脆嫩,当零嘴最合适。

屋里有着粗布麻衣的妇人捧着箩筐,走上空地,将箩筐中脱水的咸鱼放至天光下晾晒。

小丫头歪头问道:“阿娘,阿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妇人被女儿暖化,笑盈盈回道:“快了,就这两三日。”

小丫头略显失落,生气道:“阿爹骗人,明明答应好今天回来的,我还特意一下学就从学堂跑回来等他呢。”

妇人将咸鱼在箩筐中铺好,柔声哄道:“你阿爹这次出门还打算给你买布做新衣裳呢,城里花布那么多,你阿爹估计是挑花了眼,耽误了行程。”

一听了阿爹这次回来买布给她做新衣裳,小丫头双脚晃动,惊散池中游鱼,美滋滋剥开一枚莲肉,放入嘴中,畅想道:“阿娘,你说阿爹会不会买很多花布回来。”

妇人掩嘴偷笑,“你阿爹哪次回来不是买很多东西给你。”

小丫头欢喜得不行,从鱼塘抽回脚,赤脚跑到妇人身旁,拱进她怀里,空地上一排湿漉漉的脚印未干,争宠道:“阿爹每次回来也给阿娘带了好多好看的首饰呢。”

妇人刚翻过咸鱼,手上鱼腥味重,搭着手,笑道:“那些以后都是留给你的。”

小丫头翻过身子,疑惑地望着娘亲,那对她来说还是件很久远的事情。

两道风影掠过,吹动荷塘满池荷花。

小丫头从娘亲怀中跳出来,喜出望外,“是阿爹回来了。”

小丫头光着脚在空地上伸着脖子探去,并没见到阿爹身影,略显失望。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妇人将一抹悲伤收入眼中,强装镇定,安抚道:“可能是起风了,回屋吧,今天我们炸藕花鱼吃。”

“哦。”没见到阿爹,连最爱吃得藕花鱼此刻都索然无味,小丫头赌气将莲蓬丢入池中,抄起鞋袜,踱回房去。

依山而建的宗祠。

君不白御剑停在台阶处,数代人耗费人力雕出的石阶,岁月斑驳,石阶旁青苔转紫,一袖刀风将青苔吹落, 拾阶而上。

谢湖生一步洞庭,停在最高处的台阶上,拢袖等君不白。

入他人宗祠,还得尽到礼数,九十九节石阶,若是往日,君不白便是一步一行,今日以轻功赶路,足尖轻点,掠上几层。

谢湖生袖手喊道:“如此事态,你还尊守这些繁琐的礼数。”

君不白一袭白衣掠上石阶,轻声道:“他人宗祠,还是别扰了先人。”

谢湖生摇头,“若是我,就直接冲上来问个清楚,后人都不得活,还管什么先人。”

君不白不反驳,往前迈出几步,在青铜方鼎前停下,以刀意敲响铜鼎,“天下楼君不白,前来有事讨教。”

片刻功夫,宗祠中,有簌簌起身声,须发垂地的老者拄拐杖停在祭祀大殿护栏处,低头望向二人,在君不白眉眼间大量一番,小心翼翼问道:“你可认得天下楼楼主苏柔?”

老者说出娘亲名字,君不白顿觉不妙,抱拳见礼,“那是家母。”

老者往后躲半身,探出头戒备道:“是苏柔让你是来抢藕花鱼的么!”

娘亲在江南的名声有些不太好,君不白抬头正声道:“我娘已隐居五味林二十多年了,如今天下楼是我做主。今日前来,是为安抚太湖里的那位。”

苏柔当年那一棍,至今脑壳还疼。老者方才占卜过,今日大吉之相,有贵人相助,老者探出半个身子,顶天立地道:“安抚那位的法子,就在宗祠中,你二位稍候,老夫去取来。”

老者折身迈入宗祠。

又听闻一件苏前辈的事,谢湖生倚在护栏前随口说道:“五味林在何处,下次带我去见见苏前辈如何。”

回五味林,稍有不慎,娘亲的那根烧火棍就会打过来,好不容易出来,怎会轻易回去。君不白阴阳怪气道:“过些日子我娘会去金陵,你若不怕死,到时可以随我一起去。”

谢湖生吞咽口水,轻问道:“苏前辈当真可怕?”

君不白恐吓道:“你以为那些江湖传闻都是空穴来风!”

谢湖生后退一步,身后是护栏,挡住身躯,不能再退,连连摆手,“那还是不见的好,不见的好。”

宗祠中,老者在列位先祖牌位前燃上一炉香,香烟直上,老者退去数步,蒲地而跪,行叩拜之礼。

“后人无能,惊扰先祖清修,此事仙岛安危,还望先祖成全。”

老者行下三叩九拜大礼,先祖牌位前的香烟盘旋于宗祠之内,有数位仙人自烟中走出,道骨仙风,满堂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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