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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你可来了,我都站这儿等两个点了。这一路上累不累啊?赶紧,您和我姑父上车,也让孩子们上车,把东西都放车上吧。”一个皮肤黝黑,面容慈悲,操着一口浓重的河北口音的男人,在见到张贺一家人后,立刻就笑呵呵的迎了上来。此人正是张贺姥姥弟弟的孩子,也就是老太太的侄子,张贺的表舅李辉。

“我姥爷姥姥可好?你们两口子可好?孩子们都好吗?”作为家中长女的大姨张丽琴满脸堆笑的跟李辉寒暄道。

“都好,都好。来,把东西都给我。”李辉一边往车上装着姑姑一家带来的东西一边答道。

“妈妈,我不做这车,这车真脏。”打小就眼高于顶,出言无状的张贺三姨的儿子贾奕,看着面前这架由毛驴拉着的木质挂车跟母亲抱怨道。

“不愿坐就不坐,我抱着你!”三姨张丽芬忙哄儿子道。

“妈妈,那我也不坐了。”向来墙头草随风倒的张贺二弟吴鑫看贾奕不坐,便也跟母亲起哄道。

“不脏,哪脏啊?我一早起来刷的车。”舅舅李辉满脸尴尬的用手蹭着挂车的车梆,笑着跟俩个外甥说道。

“别理他们,就让他们走着吧,出力长力。”大姨张丽琴连忙插话解围道。

“你俩不坐是吧!好咧!妈你上来跟姥爷姥姥坐,我下去。”张贺边向母亲招手边跳下了车。

“妈腿弯不了,上不去,你就跟姥爷姥姥坐着吧。”因为一次“工伤”而致左腿不能弯曲,且在左腿内侧留有一条20几厘米伤疤的张母笑着对张贺说道。

“对呀,把这茬忘了。你二姐腿不好,还平足,让她上车吧。要不她也走得慢。来,搭把手,把你二姐扶上去。”大姨张丽琴顺势接过了话,并支使着李辉将张母扶上了车。

至此,李辉便拽着驮着自己姑姑姑父和二姐的驴车,与张贺一家其余人等溜溜达达的向村里走去。

“你爷爷奶奶身体好吗?你爹你娘到了吗?”已有近五年没回过老家的张贺姥姥,坐在驴车上低头问侄子。

“我爷爷奶奶还能下地干活呢!身体好着呢。我爹我娘八月十五那天就到了,本来想赶在那天回来跟我爷我奶烧香祭祖来着,可我爷我奶偏说要等您。”李辉回头跟姑姑说道。

“你大爷他们到了吗?”张贺姥姥又问。

“到了,比我爹还早一天呢。”李辉答道。

“两儿子都回来了,怎么不让他们烧香,等我干嘛!”从小因为重男轻女连学都没让上,除了自己的名字和麻将牌上的文字其余一概不认识的张贺姥姥翻着白眼反问道。

“我爷不是说人齐了才好吗?差您哪行啊?”李辉笑答道。

“哼!男不拜月女不祭灶。以为你姑我不懂啊!”张贺姥姥半嗔半笑的说道,舅舅李辉则回头冲姑姑傻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来了,快跟妈出去迎迎。”在院里就听见动静的李辉媳妇淑娟,忙招呼自己的俩个女儿出院迎接。

“真真,二妮子过来。这叫姑爷爷和姑奶奶,这几个全叫姑姑。”李辉看自己老婆孩子出了院,忙招呼两个女儿过来叫人。

“真脏,我可不跟她们玩。说话我都听不懂。”贾奕站在挂车后面,冷眼打量着前方这两个上身都穿着粉色布褂子,下身都蹬着褐色的粗布裤子,脚上都踩着一双不太新的布鞋的小姐俩,斜愣着眼小声跟身旁的吴鑫说道。

“是跟咱们不一样啊,一看就特土。”一直与自己三姐走在三个外甥身后的四姨张丽清,接过贾奕的话,挡着嘴嬉皮笑脸的小声嘀咕道。继而也引来了前面的大姐和小妹以及吴鑫和贾奕对她抛来的笑眼。只有正被李辉和淑娟扶着下车的张贺姥爷姥姥和母亲三人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但却也被她们的嬉笑声所吸引。

“真真这是你贝贝哥,这两个是你弟。二妮子你得全叫哥哥。”李辉领着两个女儿来到哥仨的面前,微笑着向女儿介绍完,便又转身去招呼大人们进院。

“你好李真,你好李萌。”虽然在前世只跟这俩个妹妹有数面之缘,相处时间加一块也不足一月,但对她们印象极好的张贺,微笑着向两个妹妹问好道。

“你怎么知道我俩的名字?”妹妹李萌望着张贺问道。

“听我姥姥说的,这是给你们的礼物。”自知失言的张贺,赶紧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来两个小礼物递到了姐妹俩的手里。

“什么呀?给我看看。”贾奕一把抢过李真手里的礼物说道。

“有你什么事,我送妹妹的。”张贺瞪着眼厉声道。

“不就是橡皮转笔刀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家多的是。”贾奕翻着白眼将东西塞还给李真的手中说道。

“谢谢哥哥!姐,你看,这中间是转笔刀,两头一边是刷子,一边是橡皮。咦,这面还有个小镜子。”妹妹李萌兴奋的摆弄着手中的礼物对身旁的姐姐说道。

“爹说不能随便要人家东西。”也不知是因为贾奕的无理,还是因为家规甚严,或是因为自己倔强的性格,总之在听完妹妹对礼物的一番夸奖后,李真便皱起眉责怪妹妹道。

“我没要啊,这是哥哥送咱们的,又不是咱们要的。”李萌将握着礼物的小手背到自己的身后争辩道。

“呵呵,李萌说得对!我是你哥,你得听我的。快收好喽,以后上学用得着。”张贺微笑着的对姐妹俩说道。

“干嘛呢你们,怎么还不进来呀。”舅妈淑娟发现几个小孩没跟着进院便又出院来叫。

“好咧舅妈。”张贺应了一声,随即冲妹姐妹俩挤了一下眼睛,也没再去理会自己的两个表弟,便率先向院里走去。

待向院中各位长辈问过了好,陪着也是“第一次”回老家的四姨小姨和弟弟们参观了一番自他十五岁母亲去世那年陪姥姥回来就再也没来过的,当下还是简陋无比的这座两进的院落。张贺又只身来到了位于前院南屋的厨房,对正在忙活晚饭的舅妈淑娟说道:“舅妈,我帮您做饭吧。”

“不用,有你妹子帮我就行了。”舅妈话音未落,李真和李萌姐妹俩就一个抱着柴火,一个提着半桶水进了厨房。

“哇,你比我都有劲儿。”张贺接过李真手里的木桶感叹道。

“我们***活,自然比你这个城里的哥哥有劲儿。”李真骄傲的笑着对张贺说道。

“呵呵,我姐比哥哥都有劲儿。”李萌调皮的跟母亲笑道。

张贺冲姐妹俩笑了笑,转头冲院里的小哥俩招呼道:“吴鑫,贾奕,你们过来,有好玩的。”

继而等小哥俩进了厨房,张贺便指着土灶对他们说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没见过吧。一会儿你们一个负责拉风箱,一个负责添柴火。咱们一起帮舅妈做顿饭怎么样?”

“真脏,我才不管呢。”贾奕嘟囔了一声转身就走出了厨房。

“这个怎么玩啊”吴鑫好像很有兴趣的看着风箱把手问道。

“你看着啊。”舅妈淑娟笑着蹲下身,在地上抓起了一把稻草,将其点燃后塞进了灶口里,随即便轻柔的拉动了风箱。

“好玩,也让我试试。”吴鑫立刻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尝试。

“哥,你坐这儿,别嫌脏啊。”李萌懂事的从旁边拿过一个板凳,塞到了吴鑫的身下。

“谢谢。”吴鑫回过头微笑着看了妹妹一眼道。

“他叫什么?”李真指着门外的贾奕问张贺。

“重要吗?你就管他叫事儿婆婆吧。”张贺一边帮舅妈择(zhai)着菜,一边随口说道。

“呵呵,哈哈,事儿婆婆。”小姐俩不禁被张贺的话给逗的哈哈大笑,吴鑫也在一旁乐的直捂肚子。

“有那么好笑吗?”张贺一脸懵懵的问道。

“哥,你真逗。”兄妹三人异口同声的笑道。不料这整齐的一声,竟也惹得张贺和舅妈淑娟噗嗤一声笑了。

诗云:稷下学宫百家栖,

未以贵贱分两仪。

倘若门第论高下,

圣贤去九存其一。

闲言少叙,“眨么眼”的工夫,就到了晚上9点,张贺的太姥姥见自己的儿子儿媳女儿姑爷,还有孙子孙女们还在推着杯换着盏,但小孩子们却都已睁不开眼。于是便起身举起一盏油灯,领着张母和张贺兄弟三人来到了后院的东厢,继而一边安排他们铺床睡觉,一边嘱咐道:“这里不比北京,晚上没电,你们四个这几天就睡这东厢吧。丽云你身体不好,也别前面去了,陪着孩子们早点歇着吧。你们两个秃小子不许闹啊,刚才都听你妈说了吧,得听你二姨的话,要不然打屁股。”

“太姥姥别走,太黑了,我们害怕!”吴鑫和贾奕在太姥姥刚要举灯离开时,发觉屋子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故而大叫起来。

“你们这秃小子,还没俩小妮子胆子大呢!得,给你们点上灯。”太姥姥满脸鄙夷的顺手从一进门的柜子下摸出了一支灯盏,借着手里煤油灯发出的微弱的光,往灯盏里倒上了一点煤油,并引着了灯芯。这才又嘱咐了一声“早点睡吧”转身走出了屋门。

没一会儿,张贺的俩个表弟就在张母轻柔地歌声中进入了梦乡。只有张贺还趴在床上静静的欣赏着灯盏里一跳一跳的火苗,跟母亲小声道:“妈妈你看那火苗像不像一只小黑龙,正飞上屋顶变成乌云呐?”

张母听到儿子的话,也看向那从火苗里冒出的黑色烟柱,答道:“还真像,你看那奔向天花板的烟柱正一圈一圈的晕开呢。”

“那就是乌云。妈妈,您喜欢这个味道吗?”张贺边说边又好似感怀童年似的用鼻子深吸了一下这屋子里所飘散的煤香。

“不好闻,闻多了脑袋疼。你也别支着了,赶紧睡吧。你看你弟弟都打起呼噜来了。”张母说完便下地吹熄了油灯。

张贺躺在床上望着上方的蚊帐,小声跟母亲说道:“妈,我把您给我买的那两个橡皮转笔刀给李真和李萌了。”

“啊,你昨天让我买来就是为了送给她们呀,你不用吗?”张母惊讶的稍稍提高了音量问道。

“我不用。”张贺干脆的答道。“真不用?”

“不用?怎么了?”张贺不解的转头看向母亲。

“那你可不许再拿同学的了?以后喜欢什么就跟妈妈说。”张母好似话里有话的提醒道。

“啊?...哦。知道了!妈妈睡吧。”张贺先是疑惑了一下,继而瞬间明白了母亲话里的意思。

原来,关于这个“橡皮转笔刀”还真有个典故。那是在张贺刚上学前班的第二周,也就是他穿越回来的前十天。就在课间,他看见班里一帮同学都围绕在一位叫“霍薇薇”的女同学身边好像在争着看什么。于是他也好奇的凑上前踮起脚往人群里看了看,这才知道原来是这位女同学正在向大家炫耀她手里的“新式橡皮转笔刀”。这不禁也让当下的他感到羡慕不已。

所以在下学后,他便也磨着家里人给他买,但不料一连六天都遭到了家人的拒绝。于是,他便在一天的中午,故意提早到学校,从人家的铅笔盒中偷走了这件东西,且在下午放学前老师为此事实行全面搜身检查中,他竟偷偷地将其掖在了裤子松紧带上的接缝处莫混过了关。但不料却在回家后被母亲发现,且母亲立刻就道出了这东西的来历。

但张母并没有因此打他或是骂他,而是在第二天中午午休时,特意从单位跑回来,陪他一起提前来到学校,让他故技重施的悄悄把东西放回了人家的铅笔盒里,并拉着他去找班主任老师“自首”。虽然这件事并没让张贺受丁点儿皮肉之苦,也没让他听到半分责骂之言,但他的心里却感觉比挨打挨骂还要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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