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于半梦半醒光影轮换之间，沈郁恍惚看见了一些梦幻如古装片的场景，个个锦衣华服着身，钗环珠翠缀头。青玉色的罗帐上面带着流苏静静的垂了下来，一旁的八角梨花桌旁好似还坐着一个面若冠玉的男子，他本该一派光风霁月的，可是此时却忍不住的拿起手帕一边擦拭泪水一边抽泣，不时的看着躺在雕花大床上的小男孩，又不时的向着门外频频望去，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一般。

不多时，一阵快速奔跑的声音传来，那坐着的男子快速的站起身来，疾步移动起来。速度之快以至于卷起的裙角旋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他走到门口与迎面来的人打了个照面。一见来人便急切的问道：“阿竹，妻主来了吗？”说完忍不住的往来人身后看去。

阿竹看着自家主子着急的模样，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了，只是静默站在面前并不言语。见阿竹是这幅面孔，卫青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自嘲的坐下，苦笑着摇摇头，一旁的阿竹看到这一幕，急忙劝慰道：“主子，奴没有见到主君，听前门的小厮说，主君还未归家……”

卫青阳走到床前，看着床上满脸通红浑身难受的孩子，一时悲从心起，豆大颗的眼泪忍不住的滑落，他喃喃道：“郁儿，你可一定要停住啊。阿父只有你了……”

阿竹在旁站定，也是一脸怜惜的样子，终究是忍不住的一跺脚问道：“木钧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连六公子都伺候不好，若是六公子有个什么好歹，仔细自己的皮。”这话刚说完，先前一直站立在角落的一名约莫十岁的男孩便忍不住的抽泣了起来，开始还是小声的哭，后来越哭越忍不住，于是就变成了嚎啕大哭。

卫青阳看着床上的男孩因为哭泣声不安的扭动着自己的身子，加之自己心绪不宁，也觉得甚是聒噪。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沉声道：“阿竹，木钧如今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能懂得了什么。他和郁儿都是孩子，旁人一心构陷，他们如何防的了。莫说是他们了，只怕是就连你我，也……唉。”

卫青阳长吁一口气道：“如今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多说无益。只是盼望我的郁儿能够挺过来。”说着他伸手怜惜的抚摸了一下郁儿的脸颊。同时侧脸问道：“大夫还没到吗？这都多久呢？”

阿竹道：“我是禀告了夫人身旁的刘嬷嬷，说是我们六公子坠湖了，刘嬷嬷也说了会尽快禀告给夫人的。夫人宅心仁厚，六公子也是主君的骨肉，定然会请大夫来的。如今外面天寒地冻的，今早又下了新雪，路滑难行，许是耽搁了……”

卫青阳此刻自己的心里冷静异常，本来以为发生这样的事情，家里的主君，自己的妻主自然是要来看望一下的，可是没想到，主君既然没回来，不过还好，夫人是个仁厚心肠的，想必不会做那阳奉阴违之事。想到这些，卫青阳便开口道：“阿竹，去院子外面看看要来了没有。”

阿竹福身道：“是，奴立刻去院外候着。”说完便疾步走出，连带着屋内一阵暖风走进门外的寒风中。卫青阳看着一旁瑟瑟发抖的木钧，开口道：“木钧，我在小厨房熬了姜汤，你去端进来吧。”

木钧听言立刻擦拭掉自己的眼泪，忙屈膝行礼道：“是，奴立刻就去。”说完便蹬蹬蹬的跑了出去。

沈郁只觉得自己是不是魔障了，竟然梦中恍惚所闻都这般的真实，以至于让他觉得自己此时就是身处在那个卫青阳所在的屋子里面，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这种感觉着实真实。慢慢的伴随着这种感觉，好似有什么汤水进了自己的口中，一股辛辣的味道直冲脑门，神奇的是自己的身上竟然觉得暖烘烘的，不在像刚才那么难受了，最后在这种暖烘烘的感觉中慢慢的睡了过去。

卫青阳刚给郁儿喂了些姜汤，又将被角仔细的塞好，看着自己儿子不在那么难受，心中也就慢慢的安定下来了。

卫青阳看着木钧静默在一旁，随即起身来到软榻跟前，伸手冲着一旁的炭盆暖和了一下自己僵硬的手，这才问道：“木钧，你自小便跟在六公子身边，你们之间关系尚好这我也是知道的。但是我没有想到，会出这么一档子事儿，你告诉我，郁儿到底为什么会坠湖的？”

木钧连忙跪下伏身道：“回主子，六公子好动，今儿我和公子在湖边嬉笑打闹，本来都好好的，但是四公子突然过来了，还支开了我们，不知道和公子说了什么。我在角门等候公子，等到四公子走了我才进去，只见六公子当时就已经在湖里面扑腾了，我这才大声呼救。幸好二姑娘经过，这才救起了公子。”

说完便是一阵沉默，卫青阳眸中似有情绪翻涌，但是最终看了眼床的位置，将心中的思绪万千收敛起来，这才吩咐道：“好了，我知道了。这件事情，就这样吧。等过些时候，郁儿好些了，我在去给二姑娘道谢。”他顿了顿，亲自起身扶起木钧道：“好了，起来吧。你和公子一向感情深厚，可别一直跪着，若是跪坏了，还怎么伺候公子。”

木钧顿时感激涕零道：“都是奴的错，若是早知四公子不怀好意，奴定然该多长个心眼的，也不至于让四公子害的咱们公子坠入冰湖……”木钧话未说完，便感到手腕上一阵剧痛，他抬眸看向卫青阳，只见他眼眸幽暗如一抹深渊一般，顿时止住话头，只听卫青阳清冽的话语传来：“六公子贪玩不甚坠入冰湖，与四公子有何干系。”

他沉沉的眼神以及手上的痛楚皆逼得木钧改口道：“是，六公子贪玩，自己不甚坠湖，这也是奴的过错。”

正在说话间。一阵脚步传来，愈来愈近。卫青阳忍不住绕过屏风来到梨花桌前，期盼的看着那厚厚的门帘。不一会，脚步便到了门口，他死死的攥紧自己的手帕，见先进来的是阿竹，后进来的却是常来府中诊脉的张郎中。卫青阳收敛情绪道：“有劳郎中了，小儿今儿不甚坠湖，还请郎中细细为我儿诊治。”

张郎中拱手道：“侍郎不必客气，这都是我们做大夫该做的。”说完便放下自己的药箱来到床前，幸好阿竹机敏，先放下了罗帐，将六公子的一只手露在了外头一便郎中诊脉。如今六公子已然八岁了，自然是不宜被外女瞧见的。

待到郎中诊脉完毕，卫青阳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张郎中，我儿可有大碍？”

张郎中沉吟片刻恭敬的回答：“如今本就是腊月，天寒地冻的，公子坠入冰湖，寒气入体，幸好侍郎先行给灌了姜汤，好歹能驱驱邪气，若是时间久了，这只怕是不好办了。在者，男子本就孱弱，往后六公子只怕是会畏寒。”

卫青阳身子微晃，一旁的阿竹眼疾手快的搀扶住了，口中直说道：“主子，你可得撑住了……”卫青阳在一梨花桌前坐下，沉声问道：“六公子的身子，可会有影响？”

张郎中深知他问的是什么，男子本孱弱，又坠入冰湖，只怕是会影响日后的子女缘分。但是张郎中却不敢将话说尽，只得取其中说道：“若是寻常男子，只怕是日后于子女上不易，只是六公子身子一向硬朗，只要在多加调养，自然无碍。”

卫青阳略略松了口气，轻声道：“既如此，就请您妙手开方吧。”

张郎中点头称是，就在这时，木钧兴奋的叫了起来：“公子醒了，公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