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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北边去的路沿途,前半段全是崇山峻岭。客栈多建在山间,行人旅客习惯了宿在山中,所以像这样的山中客栈很多见,不是「老破小」,更不是像黑店。

要说「黑」,山中有强盗是真的,他们不打劫客栈,一般是拦路抢劫。

不过若遇上江湖侠客,他们也有团灭的可能。

所以他们出手前,必然会派探子打探过客的虚实。

我们住的这家客栈,就接待了两名被劫的住客。

他们从前边的猿啼山回来,做生意的本钱全被抢光了,只剩下点藏在鞋垫里的小钱,够他们住后院的牛棚。

客栈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对这两个人是刻薄了些,但她总归是收留了他们,他们只有住店的钱、没有吃饭的钱,又逢大雨拦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离开,老板娘便将平日其他客人的剩饭端给他们。

我们身上的钱可太多了,全折成银票我贴身揣着,拿防水防火的特制皮子包上,只要我不死,谁也别想把它们抢走。

张总管想得周到,他逃出来前除了银票,还准备了不惹眼的路费。

全是小碎银子、小铜钱,分成若干份,包起来放在各人身上。

他揣几份,月南香揣几份,连云舟身上都有碎银包。

办理住店一应事务全由他出面,老板娘见他抠抠搜搜,对我们的身份没有产生怀疑。

为此我们的饭菜也是最普通的粗菜淡饭,老板娘对我们一家四口特冷淡,有事就叫小二。

楼上客人的待遇跟我们有天壤之别,他们住最好的客房、吃最好的饭菜,就算没人叫,老板娘一天也要往楼上跑八回,本就风韵犹存的脸、笑得那叫一个妩媚动人。

我本不想关注她,但我在屋里练功,总能听见她谄媚的吆喝声。

楼上的几位「爷」,她每天都要喊八遍。

客栈一共三层,我们的小屋在二层,房子不咋隔音,楼上在屋里踱步我们都能听见。

尤其是我耳朵灵,他们的交谈声我都能听见。

很被动的…我将客栈内的住客全了解个遍。

如果我还是暗卫,店内的人员情况我早主动了解掌握全部信息了。

看来不在其位、果然谋其政。

连日来只能听到雨声,让客栈内的住客们心情烦躁。

我还好,听这声音心平气和,有利于练武。

云舟很懂事,有条件买零食他就吃,没那个条件他就不吃,不会因此吵闹。

张总管花了俩小钱到后厨,亲自给他炒了口袋黄豆,拌上盐面当零嘴。

不过这东西不能多吃,吃多了我们这屋没法住人。

张总管每天给他一把,他一会儿吃一颗、节省着吃。

平静的住店生活,是被一个女人打破的。

我们住下的第三天,夜半三更突然有人敲响了客栈大门。

小二起来开门,怕惊醒其他客人,他小跑着去开门,也没敢大声说话。

门外是位女客,说要住店,三天来外面一直在下大雨,往前往后的路都走不了了,山路全是积水和滑脚的淤泥,没人会在这样的天气翻山、走盘山小路。

路边连护栏都没有,一阵大风刮过,人就有可能被刮下断崖。

其实山路再难修,天长日久的,总能修出供马队走的路,这边的路况如此糟糕,并不完全是天然条件的限制,也是北边的皇朝从中干预。

如此天险,比城墙陷阱管用,这也是北边从未与其他三国发生过战争的原因。

一名柔弱女子,大雨夜里翻山住店。

小二肯

定要提防,而他说的也是实话,他告诉女人本店客满,连牛棚都住着人呢,实在腾不出地儿了。

女人凄婉哀求,说她不用住在房间里,只要有个地方避雨就好,哪怕在大厅里坐一夜,总比在外面浇着强。

女人提高音量,小二怕她大声嚷嚷打扰贵客休息,便将她带到厨房,厨房有张很大的面案,铺上皮子、垫上干草,女人蜷缩着也能躺下。

小二要是能狠下心,就该拒绝女人进门,或者他再谨慎些,放女人进来之后立刻向老板汇报,那女人便没机会四处查探,悄悄靠近三楼的贵宾房了。

女人出现之后,屋顶上突然多出十几号人,他们借着雨声落地、蹲守在房顶。

楼下的女人蹑手蹑脚,走到三楼的贵宾房门前。

自从穿来这个世界,我练习异能的时间比练武的时间长。

用我原来的能力,总是更得心应手些。

于是现在我已经不需要用眼睛看那些「能量团」,闭上眼睛也能感知到。

它们移动、静止,我都能感知到。

女人自进门,我便锁定她的能量团,跟着她移动。

她在厨房坐了一柱香的时间,等小二回屋睡下,她才偷偷溜出来。

但她只是在三楼站了一会儿,时间不超过十分钟。

之后她回到厨房,躺下睡觉,没再起来过。

第二天清早,老板娘得知厨房睡了个人把小二臭骂一顿。

女人用钱平息了她的怒火,现在我们这边的大猹不在,有些事我得自己去打听。

屋顶上的人没离开,我想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于是我借下楼买饭的机会,短暂地接触了女人一下。

光看生命能量,看不出人的美丑,真见到女人,连我都呼吸一窒。

难怪从早上起,客栈内的男人们便躁动起来,他们的生命能量似有火烧。

女人的容貌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但她媚力无限,轻飘飘看人一眼,都让人呼吸不畅。

我端着四人的杂粮粥小咸菜与她擦肩而过,我没打算跟她交谈,她却主动叫住我,浅浅一笑,这一笑能把人的魂儿笑飞。

「姐姐,这位姐姐能否帮小妹一个忙?」

我私以为世上不存在天然的「狐狸精」,修习媚术的都是后天努力型人才。

我停顿两秒,思索着普通农妇该有的反应,想扯出一个老实纯朴的笑,可惜没成功。

「说。」笑容失败,我破罐子破摔,平时啥样就啥样。

「小妹身患怪病,看过许多大夫,可这病反而越治越重了,姐姐能否医好我?」

「不能,我只会母猪的产后护理。」我扫她两眼,把她从头看到脚。

「姐姐真会说笑,只要能治好我的病,诊金随便您开。」

「治不好。」我端着食物继续往楼上走,女人在我身后掩口娇笑,甩甩喷香的丝帕,转身往厨房去了。

我想见她,想探探她的身体情况,看她武功如此,没想到她会主动和我搭话。

她好像知道我是谁,我「神医」的名号在元城响得跟炸雷似的,有的人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他们。

我把饭端回房间,三天来早上去买饭的人一直是张总管,他很纳闷为什么今天我要下楼买饭。

我悄声向他解释,客栈来了身份可疑的人,我想去看一眼。

「发现什么没有?」他待我进门,便伸手来接我手中的托盘。

月南香关上房门,我们四个在饭桌前坐定,我感知了一下,确认周围没人,才回答道:

「摘星捞月楼的人。」

张总

管在群芳阁见多识广,他对这个组织应该不陌生。

摘星捞月楼是江湖上的杀手组织,也帮人偷东西、绑人、寻人寻物。

别的杀人都是乔装成各种人物执行任务,他们组织的杀手没这个必要,因为他们有八十岁的老太太杀手、也有八岁的儿童/杀手。

残疾/杀手、大肚子孕妇/杀手,全都货真价实,不需要化妆假扮。

凡杀手组织,老大总要有点控制手下的手段。

摘星捞月楼的老大,与别人有所不同,他不用毒、不用蛊,更不用杀手的软肋拿捏他们,他的控制手段是在杀手体内植入一个小金属块。

这东西严格来说,应该是陨石、成份里有未知金属。

它植入人体后,平时啥影响没有,可一旦老大使用他手中的母石,这些植入人体的小石头便会在他们体内兴风作浪。

体验过的人都说生不如死。

我在女人体内看到了疑似石子的东西,它还能自己移动,女人一点感觉也没有,我便肯定这不是结石。

她要我给她治病,八成是想取出这颗石子。

取它不难,可我又会得罪江湖上另一大难缠的组织。

我不想一年360天遭人追杀,剩下五天是他们走在追杀我的路上。

照目前的情况,我们不能直接去北边乡下买地,一旦仇家知道我的具***置,且是固定位置,他们会没日没夜的过去闹。

所以我拒绝了女人,这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

女人的取石手术要是成功了,其他杀手来找我、怎么办?

我把摘星捞月楼给治黄摊了,人家老大能放过我吗?

我叫云舟他们赶紧吃饭,杀手组织都能啥事?

他们大雨天不顾道路险阻,跑到山里的客栈来,准是他们的任务目标在这投宿呢。

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就会动手,我们吃饱喝足,等他们打起来,也好随时出去避险。

贵宾房的客人平时起床较晚,九点钟突然有人喊「死人了」,声音正是从贵宾房传出来的。

老板娘第一时间冲上去查看情况,小二负责安抚其他房间跑出来看热闹的住客。

我们四个人没出去,我守在窗边,这房间小,窗户也只有半扇,原本是个储物间,张总管和月南香睡的床是从别的房间换下来的破床,四个床腿坏了俩,用石头垫起来凑合着用。

房间里堆着好些杂物,破碗破盆旧烛台之类的。

我让云舟他们抓紧时间休息,我站在窗前,打开窗户、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注意着楼里的情况。

真要发生屠戮事件,我们好立刻逃走。

客栈里死了人,住客们哪能安静待着,这是个相对封闭的建筑,三天来没有一个新客人,除了昨天夜半三更突然出现的女人。

住客们自然怀疑起她来,不过三楼的贵客死在房间内,有人和死者同屋住着,要说是女人行凶杀人,同屋的人并没有察觉,这就很奇怪了。

店内的客房本来就紧张,即使是贵宾房,也是两个人挤一张床,同床者被杀,要想另一个不被惊醒,除非凶手杀人一点动静也没有。

老板娘嚷嚷着「别瞎猜了」,靠猜能断案,要捕快干嘛?

他们怀疑昨夜投宿的女人,可没有人证和物证,死者既不是被勒死的、也不是被刀杀的,只是全身布满红斑,疑似中毒死的。

其他客人要求搜身,如果女人身上没有毒药,他们才能安心。

由老板娘搜身,不是不可以,但女人拒绝了,她说如果她同意搜身,那岂不是任人欺凌?

客栈里住了这么多人,人

人都可能是凶手,凭什么只搜她的身?

要搜的话,必须把所有人都搜一遍,她才同意搜她。

老板娘叫小二去挨间客房敲门,看住客是不是都在。

如果有人不在,那可能是逃跑的凶手。

小二挨屋敲门,其实也不用费事,外面闹得这样大声,住店的客人几乎全站在门口看热闹了。

只有三间客房的门关着,其中就有我们这间。

我冲张总管他们打手势,他和月南香把背到身上的行李放回原位。

这时候要是被人看见我们四人全背着行李,一副随时准备跑路的样子,只怕会成为嫌疑最大的人。

张总管在小二敲门前,主动打开房门,向外探头张望,一脸探究。

小二刚好朝这边走过来,张总管抢先问他出什么事了?

小二解释说店内有客人死了,好像中毒死的,老板娘担心客人们的安全,要他确认下客人是否安好。

张总管装作害怕的样子,追问谁死了,什么时候死的,死前吃过什么、喝过什么没有?

小二安抚他几句,走到我们的房门口,探头向里边瞄了眼,见我们三人在屋里好端端的坐着,收回视线对张总管笑道:「客官别担心,你们的膳食和楼上房间的客人是分开做的,饮食不会有问题。」

这是肯定的,我们四个顿顿粗茶淡饭,楼上的住客天天有鱼有肉,食谱不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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