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四十六 陪媵(1 / 1)

而胡公满部族之所以成为首封八诸侯，最根本处，在于这个部族本是舜帝后裔；其次，在于其曾出兵孟津助周灭商。

远古之时，舜部族居住在河东的妫水河谷。古俗以地为姓，族人便姓了妫。出了个舜帝之后，妫部族却一直平平淡淡地蜗居在妫水河谷耕耘，再没有兴起过风浪了。骤然立国为诸侯，自然以国号为大，整个妫部族也以国号「陈」为氏，天下从此有了陈氏。

周武王与灭商第二年病逝，第一批诸侯中的六大诸侯（管，蔡，霍，康，曹，殷）竟一齐叛乱发难。于是，引出了周公旦东征平乱。陈国也决然加入了王师东征大军。

靖乱之后，六大诸侯悉数湮灭，首封八诸侯只剩下了燕，陈两国。周公以周成王名义再行分封，才有了鲁，齐，卫，宋，晋，楚，郑，蔡等一班诸侯。从此，陈国有了忠勤王室克难靖乱的无上荣耀，一举成为西周初期诸侯中的赫赫栋梁。

然世事沧桑，也是难料。自此之后，陈国虽再不出彩，好歹也算是中原二流诸侯国。正因为此，申侯才将联姻的橄榄枝主动伸向陈国。可偏在此时，周懿王崩逝，王叔即位为孝王，依礼制恰逢王之大丧，诸侯之婚娶之事当年不宜，只能居国丧。

就在这一年间，变故陡生。先是本要嫁与懿王长子姬燮的申侯之妹悔婚，改嫁与随侯为夫人；紧接着又有人撮合陈公之嫡女与孝王嫡长子姬皙的婚事，于是……陈公将嫡女嫁入镐京，却将次妃之女也就是眼前的申妫顶包嫁给了申侯。

站在陈公的立场，大家都能理解。申国悔婚，可周孝王在即位时可是信誓旦旦将来要还位与先懿王一脉的。虽说世事难料，但若真是这样的呢？你申国岂不是深深得罪了将来的周天子？再说，王子皙可是实实在在的孝王嫡长子啊，万一以后……谁说陈氏女不能为王后呢？

正因为此，申侯虽明知此事，却只能捏着鼻子接受了自己的继夫人非嫡出的事实。此事说到底，总是自己的娘家做得不地道，若在以往，申侯提及这个痛处，自己也只能忍受委屈。可今日，她却不打算忍了。

「夫君何苦又言及此事？世上事本就难料，总是大姑子悔婚在前，方有后来之事。何况，未嫁从父，父君执意如此，我一庶女又如之奈何？倒是夫君所提庶女一事，的确是妾有失妇德。如此，妾已有一法可解夫君之忧。」

「哦？」申侯一挑眉：「你有什么办法？且说来听听。」

「楚子自僭王号，天子断难接受其姻亲之国。可天下之大，并非只有江汉一地呀！夫君何不放眼于整个天下，皇皇中原，诸侯林立，选几名陪媵又有何难？」

申侯只觉眼前一亮，谁说不是呢？为何非将一双眼睛只盯着江汉那几个非姬姓诸侯国呢？

「夫人如此说，是有人选了？」

申妫款款一笑：「妾的娘家陈国，兄长说了愿意送女为媵，跟着女儿一同出嫁。再加上纪国，自纪姜次妃事后，纪侯深觉惶惶，也愿意以亲女陪媵，咱们再在众叔伯家遴选得两三名娴雅淑慧之女，凑足五个，岂不就够了？」

申侯皱眉思索得一阵，提出了异议：「纪国亦乃姜姓，如此姜姓女太多，似有不妥。再说若是江汉诸国无一媵女，只怕我申国日后亦会遭诸国议论。这样吧，罗国愿出媵女，只是因为他们与楚皆属「芈」姓，寡人正犹豫间。如此看来，正因同出一姓，当年他们才未与楚联姻，反而是好事了。」

申妫满不在乎地耸了耸鼻：「如此，罗芈便算得一个了。」

初雪来临之时，申姜的陪媵名单终于敲定了。除了自家两名叔伯姐妹外，其余诸侯国有表姐陈妫，罗君之女罗芈，纪侯之妹排行第四称季姜，此外偪阳子之女偪妘亦来充数……满打满算已经有五名陪媵了，怎么都不算少

了，申侯夫妇这才放下心来，埋头于准备女儿的各色嫁妆中。

按照久远的习俗，正月年节的最后一日是要聚酒大宴的。「年」是一个蕴含深远的最重大节日，过法也极是漫长讲究：腊月便开始敬天敬地向天地禀报年来祈祷，「年」初是举家欢乐享受天伦，随后几日渐渐延及族人亲戚，「年」中（后世称为元宵节）社火，弥漫村社乡里一团红火，「年」末则是宾朋大聚。

年末之重要在于窝冬之期真正结束，春日耕耘真正来临，最后聚得一日共勉痛饮就此开元，显得分外不同寻常。

还在「年」初之时，召伯虎便约定了隗多友与芮良夫等一班好友近臣在自家府邸年末聚饮。隗多友本无心此等应酬，推辞笑道：「你那府邸官事忙乱，要聚饮便到我破园中来。」

「还是去我那里吧，免得叨扰弟妹。」隗子生产后未及休养便急匆匆上路赶赴镐京，每想到此，召伯虎心里总会浮现出亡妻召己离世前一两年间那憔悴虚弱的身影，所以但凡有聚饮之事，总不会上门叨扰。

年末这日雨雪纷纷，午后开始便有高车驶到隗多友府邸门前，却是召府总管密叔亲自驾车来接。隗多友不好拂意，知会北儿等亲信护卫一同跟了去。

进得召公府邸，最大的第二进庭院全部搭起了牛皮帐篷，一百多张大案密匝匝摆开，百余盏红丝风灯悬吊一圈，照得大帐院一片通红。身处帐中，天外雨丝雪花摇曳飞舞，帐内酒香弥漫冠带满座，别有一番况味。

待隗多友就座，召伯虎高声宣布开鼎。酒过三巡，天色黑了下来，正在司礼高声宣呼舞乐登场之际，平原君一扯邻座芮良夫的衣襟示意，又拉着隗多友出了庭院大帐。

三人绕过一片冰封雪雕的大池，便是第三进书房。未等三人落座，侍女便捧来了滚烫飘香的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