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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开并未察觉到,在他因纸人微笑而惊诧时。

座位后,有一名乘客打开了窗户。

一缕从远处飘来的烟气儿顺着缝隙涌入进来,落在了他的头顶。

盘旋一两秒后,便消散了。

公交车再次前行,林开嘴角有些抽搐,揉了揉眼睛:“可能是没休息好……”

嘴上虽不愿意相信刚刚看到的一幕。

但在回家的路上,他满脑子都是纸扎人那有些诡异的笑容。

“见到了?”

回了家,一进入超市大门,正在给顾客装包蔬果的老妈便问道。

“没有,说已经被火化了。”林开勉强一笑。

他毕竟不是钟老的直系亲属,至于骨灰等后续事宜,也不好插手。

林母见状,也没多问。

回了二楼的卧室,林开将小剑置放在了桌子上,便下楼开始忙活了起来。

钟老与他毕竟不是血脉关系,这件事只能算是一个插曲。

林开虽然心情有些悲伤,但也只能收拾情绪,回归正常的生活。

他们家的这个超市,开了十年出头,生意不错。

林开因为学习不好,高中辍学后,就没上学了。

期间,偶尔也会去外面打打零工。

但是最近家里,正想办法给他找一份正经的工作。

还不到二十周岁的大小伙,整天待在家里游手好闲,会被外人说道。

忙了一会儿,闲了下来,林开拿了一瓶饮料,坐在门口。

期间,还和几个路过,脸熟的邻居打了声招呼。

“妈,咱店里摆着的这尊财神爷,有几年了吧…”

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店内挂在一处朝阳墙角上的香台,忍不住问了一嘴。

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信纸上的那句话。

家中不可供奉神龛!

可能是心理作用,他看向那财神爷时,心里竟然有些毛毛的。

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过,被他有意识的忽视掉了。

“做生意的,哪有不摆财神爷的…咱家开店的第二年,就摆上了。”

“哦。”

林开收回视线,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

等到了晚上,林开的父亲下了班,一家三口用餐时间。

“我和主任说好了,过几天你就去厂里上班,先在车间干着,等我退下来了,你再顶我的位置。”饭桌上,林父不苟言笑的瞅着儿子,淡淡道。

“好。”

林开点着头。

他父亲是一名国企的职工,既然他不想上学,家里又没什么出路。

子承父业,便是最好的选择。

“等你退下来,那岂不是说,儿子要在流水线上待个七八年?”林母有些不开心。

“七八年还是少的,没准要十年,你以为现在工作这么好找?这都是我和主任说了好久,才好不容易答应下来的,而且,能不能转正还不知道。”林父沉声道。

在说这话时,父亲盯着林开的眼神,有些埋怨。

在父母眼里,读书永远都是最好的出路。

奈何,林开就是不愿意上学…让林父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

“我吃饱了!”

林开见此,放下碗筷,起身走掉。

再留下来,他知道,父亲肯定又要指责他了。

还不如先溜一步。

回了卧室,林开一声长叹,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床上。

感觉整个人的脑子都乱糟糟的。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让他心绪难宁。

钟老、工作、对未来的迷茫等等,让这个年纪的自己,有些无从适应。

随即,他打开电脑,玩了一会儿游戏。

临睡觉前,又打坐冥想了片刻,便钻进了被窝。

冥想打坐,放空心神,可以让他很好的减轻心理压力。

练得时间久了,林开可以很快的进入到那种特殊的状态,像是整个人泡在温水浴缸一样…倍感轻松。

不过,打坐的时间不宜太长,二十分钟最佳。

太久的话,听钟老说,对精神不益。

片刻后,屋内就响起了轻微的鼻鼾。

而这时,放在一旁桌子上的小剑,忽然颤抖了一下,发出一阵轻吟之声。

但也就那么两三秒,便重新归于平静。

……

夜色下,小区楼里的灯光没几家。

这个点儿,大部分的人都睡了…

不是双休日,很多人都要早起赶工。

小区大门的保安室,一位看门大爷披着大衣,躺在椅子上昏昏入睡。

这时,铁栏门忽的晃悠了一下,有一个阴影顺着栏杆缝隙一闪而过。

轻若无物的飘走了!

这玩意好似没有重量一样,一碰一跳的,乍看下本以为是个活物。

但被一道灯光一闪,却露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原形。

竟是一个纸人。

它转动脑袋,盯上了不远处的一家超市。

再然后,一股阴风袭来,卷着纸人便朝超市门头上,二楼的一个窗户飞去。

并最终啪的一下,好似一张人皮,糊在了玻璃上。

屋内,就是林开的卧室。

此时,他的窗户有布帘挡着,却能清楚的瞧见,窗帘的另一端,透出的一具黑影。

在窗帘没闭合上的缝口处,冒出了一个黝黑色的眼珠。

左右转动。

当然,这眼珠一看就是假的。

打量着屋内的一切。

并最终,瞄向了沉睡中的林开。

纸人颤动,像是在笑,但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吱呀吱呀…

一阵十分轻微的动静响起,声若细蚊。

梦中的林开根本毫无察觉。

半晌,本来已经关严封死的窗户,宛若有了松动。

外面的纸人将一条胳膊从狭小的缝隙间伸了进来。

再然后,就是它那纤如纸片一样的身体。

又过了几秒钟,纸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房间。

跳到床头。

站在一边,静静瞅着熟睡中的林开。

如果此时林开醒来,一定会认出,这个纸人正是白天自己在公交车上撞见的那个。

纸扎人从自己身上扯下了一截纸片,想要朝林开的脑门贴去。

但这时,突然间,毫无征兆。

本来被置放在桌上的小剑,像是没有被摆对位置,从桌边儿掉落而下。

摔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动。

林开被惊醒,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一打眼,就看到了一个人出现在屋子里,与他四目相对。

再一仔细观察,他一身的白毛汗都束了起来。

这哪里是人,分明是祭祀的死物!

昏暗的屋内,纸扎人咧嘴在笑,嘴部的纸面像是被人涂抹了一层鲜艳如血的殷红染料。

十分瘆人。

“啊!”

林开忍不住大叫一声,下意识的伸手摸向了墙上的壁火,将灯给打开了。

灯光忽闪,纸人措不及防,竟拟人化的用双手挡了一下眼睛。

此时,林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完全就是下意识的反应。

直接掀开被子,将被褥甩向了纸扎人,继而翻身落地。

纸人纤薄,仿佛没有重量,直接被砸扁…

但很快,林开就见它从地表的缝隙中溜了出来,而且如风筝般在有限的空间里飘荡着,忽左忽右。

“这是什么玩意?”

他的大脑有些宕机。

“鬼?”

“嘶…”

他见纸扎人咧嘴一笑,如有一抹波动传递,明明耳朵感知不到丝毫动静。

但脑中却有笑声。

“凡…跪…下”

纸人的嘴部一开一合,林开所闻的声音,断断续续,很像是老旧的电视接收不到完整的信号源。

“冲我来的?”

唰!

骤然,纸人刀片一样的手臂横斩而来。

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但林开好歹跟着钟老练过几年的锻体,又正值年轻,反应速度也不弱…他一低头,弯腰躲过。

却还是被划蹭了脸颊。

甩出血滴。

疼痛让林开意识到,这不是幻觉…他刚刚真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

要死了?

当这个念头浮现出时,林开发现自己竟然并不慌张,而是在本能的思考一件事!

反击!

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这可能与他的性格,以及长时间的冥想有关。

危急关头,并没有被吓到六神无主。

更有一点,就是…林开甚至自我觉得,他的内心深处,仿佛对这种情况有了预警。

无论是钟老死后信纸所言,还是白天公交车上的异变。

砰砰砰!

他往后一退,抡起身旁的东西就砸了过去。

房间里不断响起重物碰撞的杂音。

只是,这纸人的身体太轻盈了。

遇风而动,有一点气劲吹向它,它就能提前荡开。

也就是说,根本砸不到!

匆忙间,林开触摸到了一个物件,正是地上的那把小剑。

干扰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唯一的办法,就是毁掉这个纸扎人!

嗖嗖嗖…

当看林开手握小剑,纸人的面部表情仿佛有些变化,林开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它挥舞两把手刀,穿刺而起。

然而,却没能再击中林开。

后者的反应速度,出奇的又快了不少。

连纸扎人自己,都是动作一顿,很不理解。

一直以来,林开都只是遵从钟老的教导,单纯的进行冥想。

但现在生死攸关之际,他发现自己不用沉下气来,内心也十分平和。

竟然在这种局面下,进入了冥想。

而且,当大脑和心神完全沉淀下来后,他发现纸人的动作似乎变得有些慢了…

反倒是自己的速度与身体机能,都有提高!

“机会!”

林开眼底掠过一抹精芒,趁着纸人露出破绽,直接扑了上去,当即将其再次压倒。

这玩意虽然身形鬼魅,速度也不慢,但真的一点力量感都没有。

“死!”

林开没注意到,他骑在纸人身上时,表情有些狰狞,一声轻喝。

被激发了求生的本能,不带半点恐惧。

抬起手臂,用小剑对着纸人就是一顿猛戳。

登时便将纸扎人的胸口,捣碎的稀烂。

大量纸片散落。

不过,紧接着,林开身子有些发软。

因为他瞧,纸人即便被破坏,仿佛依然可以动。

物理性的攻击,对它来说,没有太大的杀伤性。

嗖!

锋利的纸刃砍在了林开握着武器的手腕上,像是要将他的整只手掌切割下来。

但因力量不足,再加上林开有意识的躲了一下,伤口并不深。

即便如此,还是致使不少血水破皮而出,顺着林开的手,低溅在了小剑的剑身。

林开忽然察觉,手上的剑刃有了温度,且逐渐炙热。

当他的血液流在小剑上时,恰如被高温蒸发,弥漫起了一缕缕雾气。

嗡的一声。

剑吟回响,林开听着剑刃颤动,身体里好似有什么开关一下子就被打开。

他…感觉到了小剑。

一人一剑紧紧相连。

如同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能杀!”

也犹如是在回应他的想法,这一次,是小剑自主坠落,带着林开的手,朝纸扎人的头部钉去!

砰的一下,剑尖插入地板!

小剑自身的温度,使得纸人被洞穿的脸面,顷刻间燃烧而起。

“啊啊啊啊!”

似有阴风卷着哀嚎和惨叫传入耳畔。

火焰烧得极快!

在纸人脑袋尚未彻底被光火吞噬前,林开见其双眼流出了两道血泪。

一对假体眼球,竟然情绪化的涌现出了一股怨恨。

“大…逆不…道,城…隍…”

林开还未听清,屋子里很快就归于了平静。

啪的一声。

林开瘫软倒地,松开手,将小剑扔在了脚边。

他剧烈的呼吸着。

眼神盯着小剑,眸光闪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城隍…是指城隍庙吗?”

突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林开知道一定是父母被吵醒了,紧忙起身上前先一步锁死了房门。

“大晚上不睡觉,你干什么呢?”

林母敲了敲门,喊道。

“没事,我锻炼一下身体。”

“赶紧睡觉!”

“哦。”

等母亲离开,一股无力感袭来,林开也从冥想的状态中脱身而出。

转身看着满屋子的狼藉,这时的他,才隐隐有些后怕。

“信上的话,不是开玩笑…钟老有问题。”

这一夜,注定无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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