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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鉴殿上众皆惊乱,唯何栗镇定从容还爽朗大笑,这笑声发生在肃穆的金鉴殿本就不该,现在尤其显得另类而特别刺耳,顿时引起了满殿的瞩目。

一双双或惶恐或愕然或愤怒或诧异的目光投过来,待看到是何栗独自在那大笑,唐恪正焦虑惶急无措,心情正极糟糕,顿时瞅着他随便踩如今早已经踩习惯了的弱鸡何栗,一股冲动强烈喷发。

“放肆!”

唐恪浩然正气冲天地指点着何栗咆哮般大怒呵护着,又怒目质问:“何栗,你发什么癫狂哪?众臣都在忧国忧民尚且来不及,你却独自畅快大笑?还笑得如此肆无忌惮?你笑什么?你在嘲笑君王嘲笑众臣无能?你在幸灾乐祸,为大宋难存高兴得发狂?你这狗贼不伪装一心为国的忠臣了?不伪装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了的伟大了?你这狗东西终于露出了卖国贼真面目!”

即使是在如此惶恐绝望下,唐恪的谴责却仍然是如此犀利铿锵。这一内斗指责别人的套路早已惯熟到本能一样程度,就象他平常精熟说的那些假话、套话、漂亮动听空话废话马屁话一样,不用过脑子就能说得极精彩有力。他确实至少是高情商,确实天生适合当官.....

唐恪如此谴责揭露何栗,顿时,满殿的文武大臣一个个如疯狗一样一齐怒视着何栗,仿佛唐恪自己的随意恶意主观臆断,何栗就真是那种得了机会终于敢露出肆意猖狂得意卖国贼真面目的狗贼,是该千刀万剐的,可恨到恨不能众人一拥而上撕碎分食之,而诸臣自己则皆委屈的忠良.....

耿南仲一出山就成功搅乱朝廷陷入亡国的绝望,此刻挺胸腆肚站在那正顾盼自雄,睥睨四顾,仿佛他主持谈判谈了个狗屎结果出来却是天大的功劳和无上的荣耀。

他鄙夷地瞅着何栗:这书呆子腐儒真是绝顶大傻瓜!在这时候,你没招救国,老实呆一边就得,没人会注意你,你却蠢得不知死活与进退,竟然当堂发笑!这些蠢货国贼是好笑,但你却不能在这时候笑啊!你看老夫就能忍住笑......哼,全是自大的蠢才,各式各样的而已,一个能打的也没有,全不是老夫的对手。全加一块儿都挡不住老夫一人。看老夫接下来怎么玩死你们......“

宝座上,赵桓也恨极正瞅着何栗:奸臣狗贼,你这个虚伪之极的小人,你敢这时候露出逆贼真面目是找死?!你以为大宋被辽贼掐住了命门,你露出汉奸本相,朝廷却不敢拿你怎么样?别忘了,大宋还没灭,朕一声令下就能把你碎尸万段。砍了你又怎样?辽国还能对大宋怎么的?”

赵佶也怒极瞪着何栗。

他万万没想到何栗这样的忠君老实人竟然也是早已投靠了辽国的卖国贼,可恶之极.....他是变态,正一肚子惊恐绝望加剧的邪火无处发泄,顿时杀机暴发,激怒冲动的就要高声喝令镇殿武士当场处置了何栗,喝令要出口了却猛然又卡在嗓子里。

他看到何栗完全是有恃无恐,他就胆怯了,担心何栗是在辽国极得重用的要员,杀了何栗会激怒辽国对大宋更狠更强硬并直接报复他这个君王到头上....这时候就不是当初怼赵廉的勇敢了。

胆怯中,羞恼愤恨的冲动邪火就减弱了,赵佶的理智多少又有了,胆怯地又往别的好处方面想,极聪明的脑子猛哄然想起谈判前何栗曾经独自坚持却被众臣嘲讽的那句话:辽国在耍诈......

辽国耍诈?

赵佶本对这个论断嗤之以鼻,根本没听进去,但现在的心境就不同了。

很明显,辽国欺负宋国太虚弱无力抗不住百万大军侵犯,此时,无论大宋怎么对辽友好恭敬,辽国都是一副算计拿捏着要步步绞死大宋的决绝,谈判结果,宋王朝只是立马被兵灭还是先被掏空了然后崩溃灭亡的区别而已.....江山宝座尊极富贵.....真到了失去的时刻了,赵佶又多么渴望何栗的判断是对的,多么渴望辽国真只是在虚张声势玩恐吓......

重要的是,何栗既然那么说辽国,那就不可能是投靠了辽国的卖国贼。至少,何栗是内奸,不可能出那个风头,完全没必要。他只需要悄悄等着收必然的辽国就势掐死宋国的结果就行了。

赵佶脑子轰一下,总算清醒了,心中猛然生起一股新鲜活气,哀愁绝望的眼睛有了神采,胸中激荡的满是热望,急忙亲切招呼道:“何栗何爱卿,你笑什么?你对朕有话要说?”

何栗闻声看着赵佶恍然大悟满脸希冀的那样,心说:“赵佶啊赵佶,你这聪明的脑袋总算不那么荒唐愚蠢了,总算没白白聪明.....”

心中腹诽着,他慢慢站了出来,对着御台两皇帝而立,从容郑重拱手行[礼,脸却对着还在那瞪眼轻蔑盯着他恨不能扑上来生吃了他的唐恪笑道:“回太上皇,臣是在笑足智多谋的唐大人竟然盼着海盗来救他。臣更是在笑辽国蛮子就是蛮子,聪明耍过了头。”

唐恪大怒:你个无朋无友无势的道德污点弱鸡也敢嘲弄挑衅本官!你想找死......

他冲口怒喝了声,你,正要翻动唇舌展开犀利娴熟的口才扣帽子定罪争取当堂弄死何栗,不料,赵佶怒哼了一声,喝道:”够啦。唐恪退下。”

唐恪一愣,随即满脸委屈地看着赵佶:你竟然维护何栗这样的道德败类,不维护我?“

但他得到的只是赵佶的不耐烦再次喝斥,而且更大声更严厉:”退下。朕想听到的是何爱卿有何见解,不想听你巴望海盗。退下——“

这后一个退下的喝声已是满满的焦急怒意,甚至有了强烈厌恶及杀意。

唐恪本还想恃宠恃官场人缘强大的势而娇耍任性争执争执,一见赵佶着急动了杀意,吓得他连忙收敛了任性,赶紧恭敬对上面深施一礼,”圣上恕罪。臣忧虑大宋,忧到失了理智以至于失口说了胡话。臣知罪,臣告退。“

赵佶见他如此,厌烦与怒火杀机就小了些。

虽然,唐恪于大事上原来也是个无能的废物,但,到底还忠诚大宋忠心王事,不是卖国贼,这已经很难得了.......

所以,赵佶放缓了语气又说了声:”唐爱卿,你且退下吧。“

他若是知道,唐恪仅仅是忧虑自己是个没实干价值的文官,投靠了辽国也没好结果,才没指望宋王朝倒台,他一定会气得立即喝令镇殿禁军当场把唐恪剁成肉泥......他被众臣欺骗耍弄了太久,自然最恨他欣赏信任的唐恪也是在欺骗耍弄他。

唐恪见赵佶对他的态度改变了,心知自己的表演又奏效了,心中暗喜,表面却感恩赵佶,以沮丧委屈面目退下了。

赵佶却没心思再留意唐恪,立即转视何栗。

唐恪的收尾表演无疑是演给了瞎子看,白努力拿捏了表情一回......

何栗鄙夷地瞅着掘着屁股缓缓退下的唐恪,微哼了声,声音不大不小骂道:“戏精,演得真象那么回事,可惜,再会装相也是于大事无用的废物。”

这赤裸裸揭露的话气得唐恪怒发冲冠:何栗,你难道真不想在官场混了?不,不,你难道真不想活了?你这是把‘朝堂玩皇帝的游戏潜规则’直接告诉了皇帝。你这是在触犯禁忌,会犯众怒的......

唐恪刚想张嘴代表众臣有力地反驳申斥何栗几句,不料,赵佶又怒哼了一声,而且这回仍然是对他所发,惊得唐恪心头一震,只得再次把要喷的话强憋了回去,乖乖站在朝班位上老实待着当泥塑木雕。

赵佶这才放过唐恪,收回凶恶目光,转向何栗,声音又变得温雅亲切,招呼道:“何爱卿,不要争执无味的义气闹小孩子脾气。国难当头,大事要紧,你有何良策,快速速道来。朕在等着听哪。”

何栗心说:“这会你又懂得国难当头大事要紧了?.....”

心中鄙夷着,他轻松微笑道:“圣上勿惊。辽国奈何不得我大宋。”

在满朝静听中,何栗侃侃而谈:“此前,臣就表明过态度,判断辽国是在耍诈,却也没可靠依据,不能下什么肯定的结论对圣上交待明白,而且和谈确实是需要的应该的,也就没多说什么。现在,辽国指定的条约内容出来了。辽国算计得够精明细致,心思够深远够大的,却太贪太急掌握不住分寸,玩过了火,臣反而敢确定它就是在虚张声势恐吓搞耍诈。”

这些话全都是赵佶愿听爱听的,格外能听进去。

但,赵佶可不敢轻信何栗一个人的判断,还想多问问理由。

何栗却摇头道:“在这解释再多又有休意义呢?这谈判还得继续,既然耿帝师谈不出什么来,只能直接拿辽国定的这个结果向朝廷交差。再派耿帝师接着负责谈,臣只恐他谈出更糟糕的结果。”

何栗否定耿南仲,还对耿南仲一口一个帝师的称呼,当着皇帝赵桓的面毫不客气地极尽嘲讽,气得耿南仲和赵桓一齐怒目而视,却有唐恪的倒霉例子在前,这对好师生没敢立即对何栗发难,得先看看赵佶是什么意思。

而赵佶是知道耿南仲是如何被辽使一上来就随意狠打脸的又是如何荒唐狼狈毫无招架之力的......有秘谍在暗中监视谈判,报告........赵佶自然对谈判情况知道得一清二楚,再次对耿南仲的能力嗤之以鼻,却没发现其阴险不忠的政治野心——辽使没给耿南仲机会,赵佶感觉耿至少还忠诚赵桓,也就没再次直接罢了耿南仲的官,让这老儿滚回家继续自己吃自己。

因而,赵佶也认为耿南仲根本负担不起谈判大事,也不想再用之,此时也顾不上计较何栗敢如此连带鄙视他的皇帝儿子,只顾着连忙问:“何爱卿,你想接手谈判?你有办法应对辽使的敲诈?”

何栗对赵佶很恭敬,一躬身回道:“是的,陛下。谈判,舍我其谁?臣也不是应对谈判这点事,是破解辽国威胁。”

他说着,转身扫视满殿朝臣,尤其是反复审视打量那些最爱跟着唐恪踩他的官员,目光无疑是:“舍我其谁,这话有谁反对?谁敢,你站出来吱声,由你接着去谈......你们都是自私自大的狗屎,你们一个敢站出来的也不会有......”

到了这一步,赵佶又看到了希望却又犹豫否决了。

他是害怕何栗没个轻重给谈翻了脸,结果谈判彻底闹没了,和平不会存在了,辽国大怒会横下心立即挥军打来。

他犹犹豫豫着,还是想再多听听何栗的理由。

可是,这种军政阴谋事能怎么解释清楚?

赵佶和满朝官员全被辽国兵威声势吓坏了,只相信辽国有势力一举灭宋,这种意识心态,他们完全失去对内那种政治智慧,根本无法从辽国拟定的条约中敏锐察觉原本应该能察觉不对头的.....你干说,说破大天去他们也不相信,解释不清。

何栗无奈,也不耐烦了,干脆道:“圣上,我国还藏匿着不知多少卖国贼呢。大宋有秘密能保住吗?我说什么说?说给汉奸卖国贼听吗?事先让辽使掌握一切吗?臣就是私下对圣上单独解释。圣上能保证内宫就不泄密?”

“重要的是,臣谈判又能做什么主?能代表什么?一切还不是皆掌握在圣上和朝廷手里?臣去谈,谈好了,大宋的这波灾难就过去了,能从此再无两国死战的灾难。就算谈不好,谈崩了,也可以拿我的人头向辽使谢罪得原谅再谈吗。”

这话是激将,也是嘲讽。

赵佶听懂了,不禁微微脸红。

他心里转悠的念头正有何栗说的这方面,万一谈崩了,闹出事,就拿何栗的脑袋......

既然何栗都这么说了。满朝这么多官员又别无它法,赵佶又极渴望何栗真能有招阻住辽国凶威,他的江山富贵能不能就此保住继续长久享受下去也只剩下在何栗身上这么点希望,所以,他还是一咬牙同意了何栗接管谈判。

满朝也无人反对。

都在怀着别的各种各样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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