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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鸣竹山下对峙的两方人马都没想到凌泇会这么做,鸣竹山求道的学子们自然是目瞪欲裂,口喊着仙师恨不得现在就冲上来与凌家的人见个生死。不过他们刚一上前就被林越和易风翔的气势硬生生的给逼退了。

而凌家那边,凌云志见凌泇自废修为,挖出双目,盘坐在那两个少年身后,便有了一些恻隐之心,他低声问道:“三哥,你看她都这样是不是……”

凌云飞皱了皱眉头,凌泇是家族中资质较好的一个,自然被些长辈所关注,哪怕是她并不合群,成天看兰花、竹子悟道。眼看从小被寄予厚望的丫头落到这般田地,要说凌云飞心中没有波动也是不可能能。

凌云生在一旁说道:“不行啊三哥,你忘了咱们是来干什么的吗?本来就是要杀她的,就因为这样就放过了吗?”这就是一出避重就轻,舍小保大的苦肉计啊!

凌云生的话不无道理,家族对于功法外泄一向严厉。这一次为何要带这么多人来?如果单单是个凌泇,自己三人加上十几二十个精锐就可以了,凌泇确实有天赋、有才能,但面对他们还能翻出大天去?带这么多人来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用凌泇当反例告诉家族中的后辈,莫要行差踏错。另一个则是因为凌泇传功人数众多,如果真的有大部分人学会,少不得要将他们歼灭,带的人少难免有漏网之鱼,所以从一开始大部队就没有打算上山。

就连那些边边角角都要扑灭,更何况凌泇这个罪魁祸首,诛杀是一定的,岂能因为这‘苦肉计’就这么放过她和他教出来的人?

凌洛在一旁冷冷看着事情的发展,身边的凌波倒是跃跃欲试,准备对凌泇出手。凌洛对于这个家族叛逆很是好奇,她为什么要触犯家族最大的禁忌,只为把这些功法传给陌生人?凌家中外传功法犯忌的不是没有,最多也就是外嫁之女给自己丈夫、孩子传功,虽然犯忌但也可以理解。

凌泇的想法她不明白,而更不明白的是为何鸣竹山上下知道面对四大家族之一的慧眼凌家还铁了心的站在她身后,就连蝶谷门下也愿意保她。要知道不管是四家族还是五宗门,在三教眼中也不过是旁门罢了,区区一个照世明经还不足以让他们动心,自己在拜入玉山之后愈发明白。现如今她基本连凌家的慧眼都不使用了。

凌泇到底是如何想的,甚至不惜自残自损,这又算是什么道理?

现如今鸣竹山一方但凡能动的都挺身而出,组成了一道在凌家子弟面前看来脆弱不堪的阵势,一副有死无生的模样。而慧眼凌家一方也不乏诛杀这些偷学者的心思。生死大战一触即发,而最令人瞩目的却是挡在凌泇身前的林越和易风翔。

他们二人现在身上隐隐蕴含着惊人气势,一个是仙体之境,一个是异兽之王,无论哪一个彻底爆发都可以团灭这里所有蓝眼珠子。只是林越虽然怒极,开启仙体之境依旧需要通灵仙君相助,以往对付敌人或是妖邪自无不可,但是一口气杀灭凌家主力,通灵仙君并不打算这么干。再看易风翔,他身上虽然有异兽之王狰的双眼,但是那股力量从上次梦蝶谷主镇压过后,又让凌泇经年累月的用照世明经削弱,所以也不是一时之间可以爆发出来的。尽管如此二人施展全力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现在体内那不受控制的力量便已经在蠢蠢欲动了。

这片刻之间,在这里形成了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气氛,唯一不受影响的只有那个流着血泪盘坐的凌泇,四周的压抑在这一刻与她无关,回想起小时后到现在的寻道之旅,多少次求之不得痛苦,以及对于方向的迷茫,面对今日唾手可得成果,明知道外面已经血流成河,自己仍然不住的欣喜。

在那一刻她不做他想,只要伸一伸手便可,但是她停住了,一瞬间或许更久,她放下了伸出的手,这么多年的追求仿佛不再重要,刹那间她的心空了,仿佛一个生活在仇恨中数十年的人,有一天突然报了仇,赫然发现自己失去了目标,天地虽大却无处容身的感觉。

那一刻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向那个最终的存在走去。不过她清楚一点,没有太多的是时间给她考虑,外面数以千计的人用命给她铺路,不是为了让她犹豫不定的。但是和那些性命相比,一个人的追求又算得了什么?之前那终点闪耀着光芒蒙蔽了自己的双眼,现在停下脚步,凌泇甚至感到深深地害怕,自己是怎样用心安理得的心态去享受他人用性命换来的成果。这不是真实的自己,也不是自己所追求的道。

当凌泇来到山下,和自己……应该说志同道合的同伴一起面对家族的时候,却选择了一条与众不同的方式,如果她有心牺牲自己,可以选择自杀来保全同伴。如果她决心奋起反抗,以她的修为加上林越、易风翔和这些人,未必没有胜算。可是她却选择了自废修为挖除双目,这绝非心血来潮。却是因为一种感觉。仿佛酷暑天穿着几层衣服,只想着一件一件的剥落。

如今的她失去了慧眼和修为,就像一个普通的少女一般,置身于周围惊涛骇浪的中心,她却有着前所未有的宁静。慧眼也是肉眼,或许他能看透时间与空间,过去与未来。但真正失去的时候,用心去看这个世界,凌泇只觉得收获更多。骑牛觅牛,见心见性。

忽然一道光芒直冲云霄,林越和易风翔惊讶的看着凌泇,虽然他们的力量还没有到最大,但是已经躁动起来,只怕通灵仙君也无法阻止林越动用仙体力量,而易风翔的双瞳几经变化,身上的凶煞之气愈发严重。可就是这样,他二人竟然还被凌泇硬生生的压制了。

凌云飞已经下定决心灭杀这里所有的偷学者,直待将高举的手落下,在场的凌家子弟便会一拥而上,至于那最难搞定的两个蝶谷弟子,有凌洛和凌波那两个丫头,大不了再加上自己炸三个老家伙,就不信拿不下来。

可是凌泇突发的异状让他也惊诧不已,明明已经自废功体,为何还有这样的气势?鸣竹山上一道金光飞来,却是一颗金色的莲蓬,它盘旋于凌泇的头顶撒下一片彩色光影,周围发出阵阵异香。

凌泇发出了欢乐的笑声,那种发自内心的欢乐,整个身影随着笑声消失在光华之中,就在众人心中出现一个大大的问号不明所以之际,金色莲蓬猛然变大,山上飘来金色的莲花瓣,在莲蓬之上飘落幻化出人形,凌泇盘坐于金色莲台之上,背后一轮金色圆盘绽放光芒,此时她的双目已经恢复,不再是那摄人心神的幽蓝色,而是一双少女应有的明眸。整个人映现出淡淡的金光。

凌云飞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血骨退却,重塑金身!?这不可能!!”金身现世只有在凌家第一代先祖的时候出现过,渡过了便是更高的一层境界,可是凌家先祖失败了,也因此丧了命。

凌家两千年来心心念念的就是重现这一刻,但是无论是如何的天赋,最终都失败了,金身也就成了传说。没想到这一个所谓的凌家叛逆竟然成功了。

无数凌家的子弟都震惊于眼前所见,纷纷开启慧眼去看,没想到高坐于莲台之上的凌泇口中念起了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

所有用慧眼窥探凌泇的人只感到眼睛一阵刺痛,然后便止不住的泪流,根本不能在看清什么。而随着凌泇一声声的颂念,整个世间仿佛都能听见,远在蝶谷的梦蝶谷主赫然抬头,玉山上玄玉天尊猛然回首。精灵岛上不问世事的叶含羞,黄泉地府不见天日的天狐一脉,北方十万大山的妖国,甚至连朱雀王朝新立的王——灭世魔麟也不禁皱起眉头:“难道世间又出了一个仙体之境?怎么会?”

这些以天下为棋盘的下棋者面对如此的变数也在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处理,而凌泇现在要面对的是从天而降的金光、逆风、天火、神雷!

她周身金色光芒大作任凭上天降下什么手段,她只是淡然一笑,由于这些金光、逆风、天火、神雷除了打击她之外还误伤了下面的人,她拈起一朵莲花瓣洒向人们,便将这些悉数挡下。

林越问心中的通灵仙君:“太师伯,这是什么情况?”

通灵仙君说道:“有些像当初我们仙体初成,却又有些不一样。”

林越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是不是因为照世明经的修炼体系和玄门不同?”

“嗯,或有可能,照世明经本出自玄门,却又自成一派,和我等不同却也说得过去。”

“那这样一来凌道友岂不是和三位掌教一样了?”

通灵仙君沉吟道:“不错,不算我们师尊的话,按照玄门划分,这丫头已经成为天地之间的第四位仙体之境的存在了。”

只见半空恢复了正常,凌泇身上不见一丝损伤,她深吸了口气:“如梦初醒啊。”

作为凌家的一份子,先祖金身的传说她也曾听过,如今看来先祖应该和自己选的相反,非但没有入道,反而失却了本心。

凌云飞惊呼道:“不可能,整个家族花了两千年都未曾参透的秘法,怎么可能!!”

凌泇的声音传遍鸣竹山:“怎么不可能?或许我也曾经迷惑,但仍旧走完了这份坚持,照世明经是可以不断成长的存在,可以家族把它练死了。”

凌云飞大叫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林越的心中,通灵仙君却说道:“我懂了,难怪啊。”

“嗯?什么意思?太师伯。”

通灵仙君解释道:“想想四大家族的法与术,你自己悟一下。”

林越简单一想顿时觉得豁然开朗,没错,是法与术的关系。四大家族中除了紫眼王家是黄泉所赐,剩下的三家都是各自的绝学,但是马家的封印之术还有孙家的淬阳真火决都属于术。也就是修炼的功法,单纯的可以增强一个人的功力与修为。照世明经则不同,除了术还蕴含着无上之法,这里包含着智慧与学问,如果之把它当做功法修炼无疑是本末倒置的。越这样修炼路越窄,但是凌家历代的天才们越是遇到瓶颈越是修炼企图突破。

没有参悟内涵却一再追求力量,这不是照世明经的真谛。

凌云飞依旧不敢相信:“这不可能,凌家钻研照世明经已经两千年来,绝不会……”

凌泇打断他的话语:“照世明经是凌家的吗?”凌云飞被狠狠噎住。

凌泇继续说道:“照世明经是当初随缘道祖传下来的,先祖或许当年也应该建一个宗门的……”如果将照世明经公开,许多人研习,大家取长补短,必有顿悟之人,只可以凌家把这部功法变作私有,两千年来一条路一个模子,无数有天赋的族中子弟前赴后继,自以为是的踏上了一条绝路。

凌泇对着众人说道:“寻道之路犹如飞渡万丈深渊,照世明经便是架起的长桥,便是天堑亦可通途。但桥终究是工具,它指明了道的所在却并非是道,踏上桥的人会比未上桥之人看到更多的风景,可是沉迷这些风景便会裹足不前,死死地抱住这座桥不放,岂知他失去的更多。”

林越点了点头,照世明经是寻道的手段而不是道,凌家的人太注重整个了,自己练不出门路又死抱着不放,只会越来越狭隘。到了一定的程度便要有所取舍,也许良药与毒药也会相互转换。当凌泇自废修为的那一刻起,在她身上的枷锁全部卸下,整个人也彻底闻道了。

凌泇看着一脸不敢置信的家族中人再次说道:“而这座桥我已经走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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