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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除旧岁,西京城里承平多年,那每到年关的时候自然就是热闹非凡,一条宽阔街道上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

前两年的那次旱灾虽然让整个大楚都变得民不聊生,但经过这两年的休生养息大楚百姓的生活已经渐渐回到了正规上。

人群中,有一个白扇白面且白衫的年轻文士随着人流涌进了一家客栈里。

“哟,客观逛街回来了,咱们今儿还是按照昨个的菜上?”

这年轻文士才刚刚跨进客栈里立马就有一个小二跑过来鞍前马后的招呼他,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这应该是个金主了,要不然以店小二那样的市侩眼光又怎么会如此殷勤呢?

不过这样的市侩也没什么不好的,都是为了养家糊口而已,小户人家既然是小户人家,那肯定就没有那些富贵人家才有的大气。

“昨天那些菜都已经吃腻了,你去满香楼里替我跑一趟,给我按之前的规矩买四菜一汤外加一壶酒回来,到时给你五十文的赏钱。”

“得嘞!”

听到这年轻文士的吩咐,店小二就连客栈里的生意都顾不上就跑了出去,五十文钱足以抵得上他五日的工钱了,他任劳任怨给这家掌柜的干了十来年都没拿到过这么多的赏钱。

而站在柜台处算账的掌柜看见了之后也没有阻止他,一是这个店小二平日里确实足够聪明伶俐,腿脚也勤快利索,给他拉拢了不少的老顾客,今天有机会赚些外快贴补家用他也就随他去了。

五十文钱对于年轻文士这样的大户人家来说自然是算不上什么,但要是这五十文钱由他来出的话,回去后只怕又要被家里那个婆娘念叨个好几天了。

第二个原因嘛,就是掌柜的也不希望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就得罪了那个年轻书生,他已经在客栈里接连住了两个月有余了,往后还不知道要住多久呢,这笔生意可是让同街的那些客栈老板眼红了好久。

这要是把他惹得不高兴了,转头一换客栈,哭的不还是他自己嘛,尤其是这些年里为了那点家产而费心竭力更是学到了不少东西,所谓两害取其轻他还是拎得清楚的。

那个店小二去得快回来得也快,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他就拎着一个食盒跑回来了。

“公子,这饭菜还是照旧挂在了你的帐上,满香楼的掌柜说了,让您半个月抬脚过去结一次帐就好了。”

那年轻文士轻轻的点了点头,趁这个时候,店小二赶忙来到他的桌旁给他摆好了饭菜。

“公子,小的斗胆问一句,你来京城是干什么来了,这一连两月我都没看见公子去办什么正事。”

拎着食盒退到一旁的店小二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嘿嘿,不怕公子笑话,要说帮公子干点什么我可能没那本事,但有些京城里的弯弯绕子我可能是要比公子清楚一些的,公子要是有什么难处不妨给小的说说,没准我还能替公子想个法子什么的!”

或许是觉得这份赏钱来得太过轻松了,于是店小二极其难为情的说出了他的想法,不过他自己也清楚他不过只是一个店小二而已,这些话要是落在其他客官耳朵里,只怕是要被好生嘲笑一番了。

但这个公子一看就是有修养的,应该不会说出那些个伤人的话,也正是抱着这个原因,他才敢开口说话的。

“小哥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我到京城来不是要办事,而是在等一个人,现在时机未到,等时候到了,我等的那个人就会来了。”

听到这个读书人不仅没有责怪自己多嘴,反而还叫了他一声小哥,这店小二的心里瞬间比吃了蜂蜜还要甜,似乎比他自己得了五十文的赏钱还要高兴。

年轻文士伸筷夹起一片作为满香楼招牌菜的香酥鸭放进嘴里细细品味。

而这道菜之所以能够成为满香楼的招牌菜之一,估计有一半是看在它的刀工上,而其价格也更是让许多人望而却步。

这道香酥鸭满盘总计不过十八片,却片片薄如蝉翼,只是看上一眼都足以让人舌下生津。

等将嘴里那片鸭子嚼碎咽下去之后,那个年轻文士接着说到。

“算算时候,我等的那个人也该来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从这间客栈的门外跑进来一个仆人打扮的小厮,他先是看了一眼客栈里的所有人,然后高声喊到。

“请问那一位是陆东舒公子。”

“我就是!”

只来得及吃一口鸭子的陆东舒轻声答到,那个小厮先是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等他确实感觉到眼前这人有一股和自家老爷相同的书卷气时,他才开口说到。

“今天傍晚,我家老爷有请!”

“有劳小哥传递消息了。”

“你知道我家老爷是谁?”

从江南远道而来的陆东舒放下了筷子。

“知道的。”

听到回答,原本还想开口炫耀一番的小厮立刻闭上了嘴巴,要是为了一时的嘴瘾就丢了这份差事的话,他只怕要找根柱子撞死了。

他很识趣的转身离开,没再停留片刻,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并没有看见陆东舒那因为过度用力抓酒杯而微微颤抖的手。

“江南五年,京中两月,这才换到了一个见面的机会,可最让我难受的,竟然是知道消息后我的心乱了!”

他仰头喝了一口酒,满是自嘲的说到。

“还是养性功夫不到家啊!”

……

夕阳西下,人未近黄昏,当才二十多岁的陆东舒站在国相府门前时,他突然觉得这有些不真实起来。

当初的他一心想走偏门,想成为陈望的弟子后再来京中博取机会,后来还是陈夕慈所等的那个小子告诉了他的一个道理:

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此路不通呢?难道就因为别人告诉过你此路不通?可就算没有路,你就不能自己挖一条路出来?

看着西方的残阳,陆东舒没有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只是有些不适应的眯了眯眼。

“万事开头难,就看今天能不能给那条路打开一个口子了。”

一步一步的跨上台阶,陆东舒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已经打开了,白天见过的那个小厮走出来毕恭毕敬的说到。

“公子,我家老爷等候多时了。”

“有劳了。”

白天离开客栈后,那个小厮就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能被自家老爷出言邀请的人,那能是简单人物吗?也辛好白天自己没有得罪他,这要是他在老爷面前说上两句,只怕他今晚就会被调去洗茅厕了。

在那名苏府门房的带领下,陆东舒一直走到了苏府的深处,在花园里面他看到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岁数的年轻人。

两人都没有说话,微笑着点了点头之后他们就擦肩而过了。

当走到苏望的书房所在的那个院子时,那名小厮就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公子,老爷就在里面的书房,我们没有许可是不能进去的,公子你自己进去就好。”

对那个门房点头示意之后,陆东舒就抬脚走进了院子里,来到书房门前,他拉起门上的圆环轻轻叩打了三下。

“进。”

推开门之后,陆东舒直接就看见了坐在主位上的苏望,老人还是五年前的模样,只是精神头没有以前足了。

在苏望的书桌前面摆了一张椅子,他面前的书桌上没有摆放任何书籍,而是出奇的摆了两幅碗筷和一盆青菜豆腐汤。

“过来坐”

等陆东舒过来坐下后,苏望看着那盆还冒着热气的青菜豆腐汤说到。

“我白白的晾了你两个月,在你心里可有什么怨言?”

陆东舒刚想开口就被苏望给打断了。

“有也别说了,反正我也听不进去。”

陆东舒哑然失笑。

“虽有些埋怨,但好在有满香和浮生这两座酒楼在,心里有些不好受但好歹满足了自己的一些口腹之欲。”

“今天叫你来,主要是想请你喝一碗这青菜豆腐汤。”

苏望果然没有理会陆东舒的感受,而是自顾自的换了一个话题,一边说话还一边给陆东舒盛了一碗汤。

“治大国如烹小鲜,就好比这道简简单单的青菜豆腐汤一样,再如何出众的厨子做出来都是一个味道,可到底如何才能在它本来的味道之余加上一些其他味道,这才是一个厨子能不能被称为大厨的根本。”

将手中只盛了半碗的汤递到陆东舒手里,里面孤零零的飘荡着一片菜叶和半块豆腐。

“而要想做大厨,就必须要先从学徒做起,就算你已经有了大厨的本事也得先给我忍着才行,朝中大厨的位子是有限的,上面的人如果不退位,你再厉害都只能在下面忍着,公门修行比起世事学问那是一点儿都不差。”

“这汤不错。”

这次轮到苏望哑然失笑了。

“我知道道理你都懂,但说到底你还是年轻人心性 ,许多事情你就算明白了该怎么去做才是最正确的,但你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按照自己的偏激想法去做事,这一点,是公门大忌!你需…切记!切记!”

夹起那块豆腐放进嘴里,入口嫩滑,还未用牙齿咀嚼它就已经碎了,然后再混着一口汤将豆腐咽下去,果真鲜香无比。

本着被邀请来喝汤就认真喝汤的态度,陆东舒沉默的等着苏望的下文,而等陆东舒吃下那块豆腐后,苏望接着说到。

“有些事还得要你自己去体会过了才知道,现在来说说你为什么要入朝为官吧!我记得你五年前就想说了。”

陆东舒把碗放回到桌子上。

“要是放在五年前的时候,我可能会有许多话要说,但到了今天,想说的就比较简单了,关于治国,我有两疏一策!其中的两疏是指运河及书院!”

陆东舒长袖一挥,豪气干云,一个读书人的张狂展露无遗。

“大楚境内,汴州有汴河,江南有淮水,只可惜这二者并不相通,但若是能人工开凿将两河相连,然后再蔓延向更远处的陵州、渝州等地,到了那时,大楚的水运将贯穿天下,朝起辽东,暮到西京将不再是一句空话!”

说完了运河,陆东舒已经极其激动,看来苏望有一点没有说错,这陆东舒表面上足够沉着冷静但骨子依旧还是一个年轻人。

“再说书院,江南文风最盛,可大小书院加在一起也不过数十家而已,江南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在其他地方又会是何等光景,前些年我见朝中开办了京华书院,还以为朝廷是要传学于天下,只可惜京华书院之后就再无动静。实在让人惋惜!”

苏望可不会告诉他书院一事因何而起又是因何而止的,以后等他自己遇到这些问题时,才能明白想要办成一件事有多么艰难。

朝中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吕祥瑞,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是他陆东舒!

“最后来说说一策!”

和之前的激动不同,陆东舒到了这个时候反而安静了下来,甚至语气里还有些悲凉。

“一策!田亩赋税策!我大楚之所以有那么多人吃不饱饭,终归还是朝廷本身的赋税法出了问题,现如今越是当官、越是有钱的人他们交的税就越少,反而是那些田少地缺的穷苦人家交的税更多!就像前年的旱灾,我敢保证那一整年所吃的粮食都还不到天底下往年陈粮的一半,可那些手中有粮的人宁愿稻米烂在仓库里也不愿意拿出来救人!为何?宁可谷米喂社君,不愿普救天下人!”(注释:社君,老鼠的别称。)

陆东舒的眼中流露出一些愤恨,还有那种对腐朽政策的厌恶。

“如果真有我能站在最高处的那一天的话,我要重新丈量天下土地!每一家每一户划分等级按亩交税,所有官员豪商一律平等,不得出现任何少缴少纳赋税的情况!违者必究!”

听完前两条的时候,苏望的眼里没有起任何一丝波澜,直到田亩赋税策出来之后,他的眼中才有了一些不一样的神采。

“运河、书院、赋税!这三样都是于国有利的好办法,一个官员一生之中能够办好一件就足够名垂千史了,不过,你确信你有能力把这三件事都办好?”

“苏相这话可就说笑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话并不假,但前人总也不能把后人的活都给干完了吧,刚刚那三件事都可创立万世之不朽功勋,我们只需给后人打好基础,而里面内容的慢慢完善就要靠他们自己来完成了。”

苏望摸着自己已经泛白的胡须点了点头。

“不错,人不能一口吃成一个胖子,但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你有多大的能力就吃多少饭,运河和书院这两疏我不管,但那一策你最好先给我烂在肚子里!你没有当上大厨之前不要泄露出来分毫,我可不想今天夜里才和你谈完,明天你就被丢到乱葬岗去了。”

“谢过苏相指点!”

这可是救命的恩情,不可不谨记。

“明天早上,你先去刑部报道,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安排你!”

……

符瑞三十一年,冬。

历时五年又两个月的艰辛苦读之后,陆东舒终于如愿以偿的穿上了那身官服,官阶不高甚至还有些不入流,正八品的刑部书令史,严格说来就是做些记录活的刀笔小吏而已。

可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自认为肚里的学问不小,计策也不少,但就像苏望昨天夜里说的那样,他对公门修行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陆东舒记得很清楚,当他走到刑部衙门门口时,来接他的是一个正五品的刑部员外郎,那人对他的态度既不谦卑也不严厉。

看来苏望确实给刑部打过招呼了,但估计最多就只是顺嘴一提而已,不要说刑部尚书这样的主官了,就连侍郎都没有看见一个。

那个员外郎把他带到一个书桌处叮嘱了几句之后就转身离开了,而陆东舒则是自己坐到位置上抚摸着那张桌子的每一个角落。

这张桌子的做工很粗糙,完全比不上他家里的那些精美的楠木书桌,但这张桌子却承载了他的梦想。

“终于还是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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