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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之后,江南的早晨实在是有些冷的,主要是空气之中老有那么一股子湿气。

到了如今这个天气,常住在江南地区的人都知道睡觉的时候不能贪图一时的凉快而把自己的脚踝裸露在外,因为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岁数大些之后必定会患上风湿、关节炎之类的病痛。

可作为刚到江南的二狗他可不知道,大清早的就只穿了一个裤衩头子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睡觉。

这还不算,像二狗这样岁数的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难免是有些精力过剩的,这就让给二狗他送洗脸水进来的陈夕慈小姑娘一进门就羞红了脸,赶忙退了出去。

“呸,不知羞。”

她在悄悄的碎嘴了一句之后就端着水盆回去了,而二狗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呼呼大睡。

等到二狗终于醒过来,那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这还算二狗起得早了,自打出京以后,他勉强算是养成了早起练刀的习惯,要不然呐,不睡到日上三竿他是不会起床的。

院子里,二狗拿着昆吾刀认认真真的打了一套刀法,而他认真的最主要原因不是因为想要练好刀法,而是在院子的旁边正有一个带着些崇拜意味看着他的大眼萌妹。

共计七七四十九招,二狗一套刀法打完之后收刀站立,还不忘给自己摆上一个自以为很帅的姿势。

而陈夕慈也很有成为一个小迷妹的潜质,兴高采烈的鼓掌不说,还热情的递上了自己的手绢。

“二狗哥哥,今天早上我去给你送洗脸水的时候见你还是光着睡觉身子睡觉的,这样可不行,江南这个地方雨水足,所以湿气就会很重,要是长时间的这样睡觉,以后会得老寒腿的,就像我爷爷一样,一到下大雨的天气就一个劲的喊疼。”

说到最后,那个夕慈小姑娘发出了银铃一般的笑声,就好像是又看见了自己的爷爷躺在床上连声哀叹的好笑场景。

“没事,我好歹也算是练武之人,以后不会得这类病的,不过,我倒是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二狗哥哥你说。”

小姑娘一脸天真的看着江二狗。

“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对我很熟悉的样子,就好像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一样”

二狗拿着夕慈递过来的手绢在擦汗,手绢中有一股清香,看来就是小姑娘自己在用的。

而提起这个,小姑娘陈夕慈故意露出一脸的愁容。

“还不是因为王伯伯嘛,他每次来这里说得最多的就是你了,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他也不见停,到最后,二狗哥哥你就成了我最熟悉的男子了。”

“嗯…!”

二狗惊讶出声,不过,换成其他任何一个正常的男子听见女子说你是他最熟悉的一个男子时,怕是都会惊叹出声的吧!

“而且……”

“而且什么?”

夕慈说到这里有些欲言又止,而二狗又不停追问。

“而且,王伯伯总爱拿我开玩笑,说等我长大了,就做他的徒媳妇儿。”

说完之后,小姑娘算是彻底的羞红了脸,从脸上都红到脖子根了。

“啊……哈哈…哈!那个死老头就是爱说笑!也不知道改改这个臭毛病。”

二狗拿着手绢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接着擦汗?好像不太好,那把手绢还给她,可就更不太好了。到最后,他就只好尴尬的问到。

“这练了一早上刀了,肚子都饿扁了,咱们什么时候能开饭呐!”

“二狗哥哥饿了嘛!我这就去做饭去!”

小姑娘从二狗的手里抢过手绢就跑开了,看她慌慌张张的样子,估计心里是有头小鹿在乱撞的。

看着夕慈的背影,二狗喃喃自语道:

“这老头,还给我安排了一桩姻缘,那你也不早说,这以后我要是再遇见了秦姑娘,可该咋办啦!”

越说,二狗的眉头就越皱得越紧,可随后,他又把拿别人小姑娘手娟的那只手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接着,他的眉头就舒展开了。

“嘿嘿,还挺好闻的。”

……

吃过午饭,两个老人以有悄悄话要说为由,就把这两个年轻人给赶出了院子,美其名曰让他们互相认识认识,顺便也让陈夕慈带着二狗逛逛这姑苏城。

要说这姑苏城啊,确实就像是一幅画那样的美,街道上最多的就是一对对的才子佳人,而在这姑苏城里也有两样生意最是红火。

一是卖胭脂,二是卖首饰。这二者都和姑娘脱不开关系,可实际上和男子也有很大联系。

毕竟,这涂抹胭脂,穿戴首饰是姑娘的活儿,可掏腰包结账这样的事,还是得要男子来才行。

姑苏城的集市开市较早,等夕慈带着二狗来的时候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可这并不能掩盖住小丫头陈夕慈心里的开心,一路上东瞧瞧西看看的,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就感觉第一次来这姑苏城集市的人是她而不是二狗一样。

在一个老奶奶的首饰摊前面,陈夕慈看中了一个蝴蝶状的发卡,不算贵重,顶多就是做工精致了些,可却被她拿着手里反复观看。

“喜欢就买了呗!”

二狗在一旁把小姑娘的神情看在眼里,虽说喜欢得紧,可夕慈犹豫一阵还是摇了摇头,然后恋恋不舍的把发卡放了回去。

“爷爷虽然在城里开办了一个学堂,可为了让更多的孩子能念上书,爷爷的收费也就勉强够我和他生活,这个发卡是这些里面做工最好的,肯定很贵。”

看着这个懂事的姑娘陈夕慈,二狗心里有些心疼,他本以为像陈牧这样的巨儒想要赚些银子应该是很简单的,可没想到,他们的日子竟然过的这么清贫。

其实细想起来也对,像陈牧这样的读书人自然是不可能接受别人的接济的,可他们除了教书之外,又不会干别的,而一般的大户人家都有自己请的教书先生,那来学堂里上课的自然大多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依陈牧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多收费呢?最多就是赚些爷孙俩的米面钱。

“这出门逛街,那有让女孩子自掏腰包的道理,你喜欢,我就送给你了!”

二狗怕她拒绝,一下子就掏出银子递给了那个老奶奶,这让还准备说些什么的夕慈姑娘只好乖乖闭了口。

“呵呵呵,陈姑娘,多日未登门拜见,没想到会在集市上遇见,若是有什么看得上眼的,尽管挑选,一切由陆某结账。”

二狗刚付完帐,身边就有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还吓了他一跳。

来人是一个身高七尺有余的俊逸男子,一身白袍加一柄折扇,后面还跟着一个书童打扮的跟班,典型的世家公子哥出门套装。

“陆公子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可无功不受禄,夕慈愧不敢当。”

那男子温和一笑。

“有何愧不敢当的,只要陈姑娘能在陈先生面前提提收我为徒的……”

那人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夕慈给打断了。

“陆公子不必多言,我爷爷说过了,想要读书,学堂就设在城东,可收徒一事却是没有可能的。”

说完之后,夕慈就拉着二狗离开了,留下那个男子满脸苦涩的站在原地。

“刚刚的那个男子是谁啊!”

走出了一段距离,夕慈含羞的放开了江二狗的手,可这些,二狗却是没太注意。

“姑苏城里的耕读世家,陆家的大公子陆东舒。”

“耕读世家?听上去挺厉害的呀,那他为什么非得要拜陈牧伯伯为师啊!”

说到这里,就连一向开朗的陈夕慈小姑娘都真正有了些无奈。

“耕读世家当然厉害了,可他们家却是前朝的耕读世家,虽然大楚的法律里写了不会把他们和其他读书人区别对待,可你觉得大楚真的不会区别对待他们吗?”

“而前朝的读书人里能够让大楚还惦念着的也就是我爷爷了,于是那陆东舒就千方百计的想拜在我爷爷门下,因为只有这样,他们这样的家族才有了一点考取功名的可能。”

“那怎么说,岂不是那人就算把书读开了花也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了?”

“也不是不能,但肯定不会中举。”

“真够惨的。”

对于此,二狗也很是同情,他是不懂那些读书人为什么非得要做官的道理的,可直接就被剥夺了做官的权利就很惨了。

“不说他了,二狗哥哥,我们去寒山寺里瞧瞧呗,你一定还没去过,里面的师父算卦特别的准!”

“好,那我们就去寒山寺里看看。”

说说笑笑,二人就返身向城外走去,今天的陈夕慈很高兴,她脸上的笑容几乎就没有消失过。

等到了寒山寺,他们却在门口又遇到了那个陆东舒,想起他刚才来时的方向,可不就是出城的方向嘛,那他出现在这寒山寺的门口也就不足为奇了。

“陈姑娘,真想不到我们才刚刚分开就又见面了。”

“打住,打住!陆公子,咱们今天能不能不提那个话题了。”

看着那双手插着小蛮腰,一脸不爽快的陈夕慈,陆东舒极有心机的看了江二狗一眼。

“如此,那陆某就不打扰了。”

说完之后,他就打算带着自己的书童进到寺庙里去。

而看着陆东舒逐渐远去的落寞背影,二狗一下子就跑到了他的前面。

“陆东舒?”

陆姓公子哥一点儿也不奇怪面前这个男子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他坦然的看着面前的那个陌生男子。

“未请教?”

二狗的嘴角咧了咧。

“名字不重要,但我要教你一个道理。”

“在下洗耳恭听。”

他双手执扇,对着二狗恭敬一礼,看样子,是个真正懂礼的读书人。

“想当官那就自己去争,老是想着靠别人这怎么能行呢?都说你们读书人读书多,那你就没读到过一句话叫求人不如求己吗?”

陆东舒的脸上堆满了苦涩,可又勉强的强颜欢笑道:

“公子能一语道破我心中所想,那想必也清楚我陆家现在所处的境地,那是想争也没地方争啊!”

二狗听完,却是嘿嘿的笑了起来。

“不懂你们这些读书人心里的花花肠子,但我总觉得,你不亲自去试试又怎么知道此路不通呢?就因为别人告诉过你此路不通?”

二狗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又接着说到。

“再说了,就算没有路,你就不能自己给自己挖一条嘛?就非得等着别人给你挖好了你再去走?那也太容易了吧,大楚虽然表现出来的是对你们不加启用,可说到底还是你们读过的书不够多,知道的道理也还太少,你看看陈牧老先生,和你们同样的也是前朝的官,可为什么他就比你们吃香呢?”

听完之后,陆东舒眉头紧锁不得舒展,等到醒悟过来后,他竟是对着江二狗行了一个弟子礼。

“谢公子教导之恩,我想我知道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他没再打算进去寺庙里了,而是准备带着书童回去,只是在离开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江二狗和陈夕慈,最后,他把眼光停留在了二狗的身上。

“公子的眼光不错!”

说完之后,他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然后转身而去,而他的背影里也没有了之前的落寞感觉,就像是卸下了一座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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