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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绮的哭声将所有人引了进来,尤其是江掌门和江洛,两人的脚步可以用惊慌失措来形容。

因为他们很清楚老太太对于整个江家的意义,一旦她真的不好了,无异于他们一方倒了顶梁柱。

所有刚才老太太让他们回去休息,说是支走人,但在大夫那样交代的情况下,又岂会大喇喇的直接回去?

几人一进房,便看见老太太软倒在床上,被子上是大片鲜血,整个人眼睛暴突,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再看另外两人,白绮捂着脸一副被吓坏的样子,痛苦不止,江淮也低着头表情郁郁。

他倒是不需要演技,便是已经对家人完全失望,在得知对方即便重病都要利用这份晚辈的悲悯之心毒害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然而老太太死的样子太过吓人,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江掌门和江洛上前探了探鼻息,随着老太太鼻尖的冰冷,他们的心也整个凉透了。

江夫人仿佛终于找到了发作的由头,回身就是一巴掌冲白绮扇过来,只是被江淮一把抓住了手——

“母亲,自重!”

江夫人尖声冷笑:“你居然还敢拦着我,这丫头可是活活气死了你亲祖母,你要还算是个人,就把她拘起来,我倒要问问白家,是怎么教出这丧心病狂的畜生。”

江淮皱眉:“祖母本身就已经不好了,大夫也说过能不能挺过明早两说,祖母留我们说话,想来便是料到大限将至。”

“母亲你颠倒黑白,诬陷吾妻,我才是质问你狼子野心。”

江夫人冷笑:“行啊,果真不愧最近意气风发,把你兄长压下去你很得意是不是?竟质疑我来了。”

“我们出门的时候老夫人还好好的,怎么你们说两句话就死不瞑目?你身为血亲,对祖母如此惨状号不追究——”

“哦对,我说错了,当时你就在屋子里呢,若你媳妇害死老夫人,你也有一份功劳。”

“来人啊,把他们都抓起来。”

江夫人的话虽然尖刻,但思路倒是得到了一致认同,江掌门和江洛没有说话,便是默认了她的决定。

江洛到这时候甚至还带打小主意。

如果绮师妹身陷囹圄,庶弟自顾不暇,可不正是他趁虚而入的好机会?他心里很清楚只要有那两家在,想要对白绮伤筋动骨是不可能的。

并且以白绮的聪明和地位不加以利用实在可惜,还不如争取回来。

但他想得美好,却也得看看白绮是不是这么束手就擒的人。

她既然敢出手,便绝对有把握全身而退。

“啪!”一声,瓷器的炸裂打断了江夫人的絮叨。

白绮抬头,冷笑的看着她,脸上哪里有泪意?

然她也并不掩饰这点破绽,反倒是一副拙劣表演被拆穿,正当拆穿的人洋洋得意时,才发现对方根本满不在乎的恶意。

“夫人,您说话可得讲究,好歹也是百年名门的主母,不是村口的无知泼妇,但凡什么都靠自己空口臆断,没凭没据的咋呼耍赖就想捏造罪名。”

说着又扫了眼江掌门和江洛,语气嘲讽不加掩饰:“你江家倒是有意思,好事全是你们经营有方,坏事全是儿媳妇害的。”

“刚进来的时候还拿我妹妹逞威风呢,这会儿就轮到我了,两个大男人,内宅妇人不懂的事你们也不懂了?倒是站岸边看的好戏。”

“也难怪,祖母生前便为这个家操碎了心,临终前都在我面前哭指望多年的男丁靠不上,等她去后江家如何是好,这才死不瞑目。”

“果然祖母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这还尸骨未寒,便暴露了无能无为的嘴脸,也是,谁让先前江家大大小小全靠祖母扛着呢,老人家年纪大了难道不愿意颐养天年?那是没有办法啊。”

她一通颠倒黑白,刻薄讽刺,几乎是在指着江掌门和江洛两人鼻子骂他们不是男人不管用了。

两个大男人被她臊得脸色紫胀,浑身发抖,偏她这谬论不是没有半点事实依据,字字全戳在他们痛处。

江夫人也被那无知村妇的说法气得眼红,冷笑:“咱们二少奶奶是口齿伶俐,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不过事情摆在这里,你便是说得再好听也没用,任谁过来看了老夫人这样,都得有个交代的,不然灵堂之前,老夫人都没法闭眼。”

白绮嗤笑:“交代不就是为你们这些不肖子孙死不瞑目吗?”

见他们要说话,白绮抢先道:“把老太太的贴身丫鬟叫来。”

都不用叫,小厨房就在院子里,白绮刚刚喊这么大声,丫鬟还没走到厨房呢,听到动静早回来了。

听到主子点名,便硬着头皮进来。

白绮问:“你什么时候出门的?”

能做到大丫鬟的位置,肯定不会是蠢笨的,她看了眼一家子主子。

如果按照以前,她肯定二话不说偏向大房,可自从两位少爷成亲后,两房之间的明争暗斗,她作为老夫人的贴身丫鬟没有看得更清楚了。

以二少奶奶的强势和二少爷的能干,整个江家未来如何还不可知。

想来想去,她都不敢不慎重,于是决定按照自己看到的来,尽量客观毫无添加。

“老夫人拉着二少爷跟二少奶奶说话,期间并无争端,临到分开的时候还是高兴的,我先一步去厨房端鸡汤,那是老夫人交代特意给二少爷他们留的饭,结果还没出亭廊,就听到二少奶奶在哭。”

这其实不需要多做求证,她出门周围守着的人都知道,不过才走了几十步,房内就生了变故。

这么短的时间,且老夫人身上没有施暴痕迹,走之前气氛还好好的,你要真说几息之内二少奶奶就把人害死,确实得拿出铁证。

丫鬟这么作证,长房一家听到鸡汤二字便知道老太太打的什么主意,但能说出来吗?

说你俩刚刚和老太太其乐融融都是老太太想毒害你们才放下身段说好话的,实际上这所谓的气氛良好根本是个屁。

可他们能这么说吗?

这会儿江家长房才真是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酸爽,只得不甘心的叫老大夫过来检查老太太的死因。

可原本老太太在大夫嘴里就还没过危险期,经检查身上也没有被施虐毒害或者暗器的痕迹,死因是急火攻心,突犯心疾。

长房的人便抓住这点说是白绮两人活活把老太太气死的,但说到底这个理由也站不住脚跟。

原本老太太便不好了,这当口非要留二房,想到以往老太太的偏颇,人二房还能说老太太是眼看自己大限将至,故意设套呢。

且几息之间气死一个人也太过牵强,总之这会儿整个江家是各说各的,谁也无法拿出定论。

江夫人一定要先把二房的人羁押起来,但最终动手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一个可怖的事实。

那就是在武力上面,二房其实是占据绝对优势的。

长房这边两个女流忽律不计,江掌门早是个废人,只江洛一人,最近还浑浑噩噩。

相比意气风发的江淮,江洛早便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一旁还有个不逊于两人的白绮。

最终江家免不了一场全武行,结果是长房这边被镇压下去。

一旁本就因为老夫人的去世立场陷入混乱的下面人,这会儿多的是直接倒向二房的。

长房的没落更是肉眼可见起来,而长房对此无力挽回,眼睁睁的看着二房拥簇更多,心里如同刀割。

既然人死了,就得办丧事,老太太辈分高,莫说白家和轰天门,四门八派都派了分量不轻的人来参加葬礼。

江家两房之争各大门派的人心里门儿清,只不过有白岩山庄和轰天门紧着外围,也不好趁火打劫。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白家这厉害的姑奶奶不忿江洛的背叛,直接扶植庶出子弟,打算吞并江家。

当然在外看来,这其中也是白岩山庄和轰天门乐见其成的,毕竟千山派的年轻继承人媳妇与一派拥有实际话语权的女主人,孰轻孰重?

到了葬礼看,不管是精气神还是接人待物,以及门内拥簇,都是二房压倒了长房。

众人不免震惊于这白大小姐的能耐手腕,这么短的时间便斗得名正言顺的长房七零八落,此番老太太去世,更是没了最后压制她的人了。

想起她之前在讨伐魔教妖人中的大放异彩,不得感叹一句长江后浪推前浪,白岩山庄这女儿生得值。

兵不刃血的便将千山派收入囊中,还让人无法占着道义说话。

大舅和白庄主见状自然也是满意的,便是余氏一开始心急于二房如今的强势,在与白语密谈后,也不得不说句老太太死得好。

若她不死,长房倒是没这么快没落,就是她女儿没有活路而已。

毕竟一个怀着娃娃的女人,出意外是多平常不过的事情。

葬礼过后,礼法上江家自然得低调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左右江湖无事,倒也没什么要紧的。

老太太一死,白绮便趁机收拢了她留下的人,除了一心以老太太的意志为先的,绝大部分眼见江家这状况,都向二房投了诚。

于是想在内宅之中用阴私手段暗害他们,凭江夫人的掌控力怕是做不到了。

见这边两人足以应付,千面书生便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江家。

白绮都是过后很久莫名收到一个信物,才惊觉他已经混入魔教,并且将里面势头比较大的一位门主取而代之。

这事让江淮发现了,还以为师姐跟那魔教的淫贼仍旧有所纠葛,还跟她醋了一场。

白绮寻思着时机也差不多了,便拉江淮坐下:“其实有个秘密,这时候也该告诉你了。”

江淮心提到嗓子眼了,总以为会是什么自己难以接受的事。

毕竟现在虽然跟师姐是夫妻了,但看她游刃有余的样子,总有一股不踏实敢,仿佛下一秒立场就会变动一样,就像当初她突然变成自己妻子一样。

白绮开口道:“你还记得你死去的生母吗?她亲哥哥,也就是你舅舅找上门来了。”

江淮松了口气,原来不是对自己不满。

接着下一秒就懵了:“舅舅?我的?”

白绮点头:“虽然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不过我跟他有过数次交涉了。”

“你生母幼年遭难,被迫卖身为奴,辗转数次来到江家。她有个大哥幸运结识了江湖中人,习得一身不凡本领。”

“待有一定能力后,这么多年也一直在找你母亲。”

“最终找到江家的时候已经晚了,你生母已经被夫人暗害。他悲痛欲绝,本想一把火烧了江家,但想你还年幼,他又遭到朝廷和江湖多方势力追杀,跟着他便从此没了在阳光下活着的可能。”

“又那时候夫人将毒手伸向你,于是你舅舅便做局在千山派势力范围干掉前任魔教教主,又设计废掉江掌门,江家失去顶梁柱,仅有的两个子嗣自然变得珍贵,于是你便活了下来,且与江洛有了同样学习的机会跟资源。”

“这些年他为了看顾你,一直伪装成制蜡人住在白岩山下,暗地里替你解决了不少麻烦。”

“之前成亲的时候,我做主请了他过来,期间因为江家暗潮涌动,便是我也没把握能够事事防备,所以他潜伏在江家支应。”

“现在江家的掌控权到了我们手中,他便离开这里,去了魔教,以期为你以后掌权创造更多资本。”

原本的剧情中,因着江洛和白语的气运,江淮自然不可能在江家独自走到现在这步境地。

且江家那时候没有任何他的留恋之处,白绮猜千面书生跟他相认后,他便顺势随他加入了魔教。

总之跟千面书生相认,江淮得知生母的死因,也不会轻易放过江家。

白绮把原本的局势梳理得很透彻,可这会儿江淮一惊惊呆了。

他忍不住占了起来,眼神不可置信,声音颤抖的不知道开始从哪里问——

“我有亲舅舅?”

“我母亲的死不是意外?”

“魔教教主是舅舅为了保护我的处境给弄死的?”

估计从小被忽视惯了的庶出子弟江淮,做梦都没想到当年江湖上那等滔天变故的原因会是为自己服务。

这是何等的受宠若惊。

江淮很是花了不少时间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回过神来第一件事便是提剑想出门。

“你干什么去?”白绮道。

“我去杀了那毒妇。”江淮脸色阴沉,眼神充满恨意道。

白绮则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哪儿用得着你脏手?现在这大好局面是咱们一起经营出来的,凭那蠢妇,且不配让咱放弃这大好优势。”

“可是——”

“没事,随我来。”白绮叫上他。

两人没带任何人,直接低调的出了门,来到下山必经之地的悬崖下。

江淮有些不明就里:“师姐,我知道你想让我冷静,我现在已经平静多了。”

“你说得对,我们今天的大好局面是师姐你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要杀那毒妇有的是机会,我不会赔上师姐你这么久以来的努力的。”

想通之后江淮对自己刚才的冲动有些羞恼,明明已经发誓要成为师姐可以安心依靠的男人的,结果还这么冲动。

然后话才说完,就听到山上路段传来马车声音,接着一声尖锐的打滑和木头断裂的声响,然后整辆马车从山顶上冲了下来。

又在半腰岩石上砸了两下,马车车厢受到重创快要散架,一个人直接从车厢里被颠了出来,所幸半山腰有根小树,被挂在了上面。

江淮一开始还下意识想救人,结果轻功一运,飞到半途看见是江夫人。

江夫人原本也是惊恐绝望,看到有人飞来,面上一喜,又见是江淮,连忙嘶声喊道:“阿淮,阿淮快救我。”

那悬崖上的小树原本就扎根不深,江夫人便是身量苗条,被甩过来的时候一股巨力也让树根被扯断不少,本就岌岌可危,看着支撑不了多少时刻。

本以为看到了曙光,却见江淮落脚在她支撑的小树前端,别说帮忙了,更是增添了重力。

“阿淮?”江夫人惊恐道,心想这家伙为了夺权莫不是想害死她?

于是忙乞求道:“阿淮,之前是母亲不好,你先救我上去,你人能干,又救了嫡母一命,有才有德,下面人跟着你也安心。”

江淮却是嗤笑一声:“母亲,说起来我姨娘当初的死因也是高处坠落而亡。”

“当时你们都说,她是想爬到高处拿糖罐子,因为我那时候嗜甜,姨娘怕坏了牙,便把糖藏在高处,结果不小心跌下来撞了脑袋一命呜呼,要说来都是我的错。”

“这么多年,我也是这么想的。”

江淮眼中仿佛有暴风在涌动,他背着光站在江夫人视角上方,明明和阳光一个方向,却让人觉得浑身散不去的阴气。

他声音寒冷“母亲,你骗我骗得好苦。”

江夫人瞳孔收缩,浑身颤抖,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淮,求生欲下连忙否认:“你什么意思?她本来就是自己站不稳摔下来的,你这是在怀疑我?”

“便是怀疑也得拿出证据,你弄我上去,咱们在你父亲面前当面对质,否则你娘照样死得不明不白。”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嗤笑:“太太,您好像把我们想得特别光明正大?这倒是让我们受宠若惊。”

江夫人感受到小树又增加一个重量,下一秒便见白绮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江淮身后。

她还是那张笑脸,就跟老太太死的时候一般:“可我们跟你一样,很多事其实并不讲究形式过程的。”

“啊——,是你,是你个到处挑拨是非的毒妇。”江夫人叫起来:“阿淮,你就这么相信她吗?那可是你娘的生死,她那时候才多大?她知道个屁,她说什么你都信?”

莫说师姐已经拿出这么多铁证和背后的努力,虽然对他来说惊吓也是不少的,便是真的白绮空口白牙一句话,他也会放在心上的。

于是毫不犹豫道:“当然,师姐是我的妻子,一体同心,她说什么我自然会信。”

江夫人自知今天是逃不了,惨笑的看着白绮:“果然是你害死了老夫人,你好本事,居然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白绮耸肩:“那倒不是,就跟你这次一样,我顶多是在你们落水的时候,抽走你们的救命稻草而已,真正把你们推下水的,还是你们的长孙媳妇。”

说着白绮笑得欢乐:“不愧是长嫂,果然办事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我前几天只告诉她夫人你有意往洛师兄房里塞人,又给几个漂亮丫鬟赏了鲜艳的衣裳首饰,胭脂水粉。今天又让人去夫人娘家宅邸放了把火,妹妹就一点不浪费机会。”

“可不说长媳位置,能者居之呢,枉我从来自负,可见识妹妹手段,却是得自认不符的。”

说着白绮蹲下身,冲江夫人恶意的笑道:“夫人想必当初也是慧眼识珠,看中了妹妹这点,所以在我和洛师兄还未成亲前,不,甚至更早以前,便交代洛师兄一定要拢住妹妹的心。”

“好准备着随时将我这个无能的踢下去,取而代之吧?太太真是好眼力。”

江夫人只觉得山风吹来,吹得她浑身冷得发抖,不但是身上的冷汗被吹散,也有从心里蔓延出来的寒意。

她倒是不会想到白语这么神奇的能力,只以为白语被她姐姐蒙骗在她车上坐手脚。

可这其中让人最害怕的不是这女人的构陷挑拨,而是她早知自家的打算了,从一开始。

但她仍然毫不犹豫的嫁了过来,老太太死了,她也要死了,剩下的老爷和她儿子呢?

江夫人撕心裂肺道:“求你们,求你们放过阿洛——”

可小树已经到达了极限,在江夫人的惨叫声中掉了下去,江淮和白绮两人倒是借力一点退了出去。

江夫人一死,江淮只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就跟做梦一样。

他恍惚的看着白绮:“师姐,你,你是安排好了才告诉我一切的吗?”

白绮挑了挑眉:“当然,我虽然让你别冲动,但也没说咱要忍着不报仇啊?看着仇人在面前活蹦乱跳的那是什么酷刑?”

“我知道心里憋着仇有多难受,所有一说咱们就送她上路了呗。”

“师姐!”江淮突然抱住白绮,脑袋依恋的在她脖子上蹭——

“师姐,你这么宠我,会把我宠坏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千面书生:不是,大外甥,舅舅我的功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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